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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搞定东、南、中(5)

那现在这些真番人为什么要去见汉武帝呢?难道他们就不觉得自己从此低人一等了吗?当然觉得,不过现在有比面子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活得太憋屈了。长久地生活在卫右渠的淫威下,自己什么利益都得不到保障,在百般无奈之下,他们就想到了汉武帝,这个勉强算得上救命的稻草。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汉武帝会不会出手帮自己。不过好歹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说不定汉武帝就能听到他们的哭诉和抱怨呢。如果能有汉武帝这棵强势的大树罩着,还有什么人敢欺负自己?

真番首领想得到的,卫右渠自然也能想到。而且他做一把手做惯了,肯定不会让这些真番首领去告自己的状。于是卫右渠决定在半路,将这些上访的真番首领杀掉。结果消息走漏了出去,被汉武帝知道了,他命自己的手下涉何去问问这个卫右渠究竟要干吗。

公元前109年,涉何渡过了浿水,很快就见到了卫右渠。两人坐在谈判桌上倒是很和气,可桌子底下早已经练起了少林功夫,最终他们谈崩了。不过外表上两个人却是和和气气的,卫右渠也客气地将涉何送过了浿水,暗中的波涛汹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很快,龙卷风就刮起来了,因为护送汉朝使者的朝鲜将领据说被涉何杀了。而涉何居然也在成功地将人杀掉之后,安全地回到了大汉的怀抱。之后,卫右渠的郁闷就席卷而来,因为汉武帝不但没有批评涉何随便杀人,还对他的做法大大表扬了一番——封涉何为辽东郡东部都尉。

在卫右渠看来,这一切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涉何的到来无疑是汉武帝的阴谋,而且是早就策划好的阴谋。卫右渠想到这里,更加恼火,发誓一定要“血债血偿”!

有了这样的念头,卫右渠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向汉朝发起进攻。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突袭居然成功了,而令他讨厌的仇人涉何也被砍掉了脑袋。

那边卫右渠无比地兴奋,这边汉武帝知道前段时间才升了官的涉何被杀死的心情怎一个愤怒了得,本来就看卫右渠不顺眼了,现在就更不顺眼了,同时也找到了进攻卫右渠最好的理由。于是,很快,汉武帝就开始行动了。

出征朝鲜

公元前109年的秋天,汉武帝派出了两路大军,一路海军,一路陆军。率领海军的将军,我们非常熟悉,正是前面讲到的出击南越的楼船将军杨仆。他率领的是一支五万人的大军,但是兵种有点特殊,因为这些人都是从全国各地找来的死囚犯。他们从东山半岛出发,横渡渤海到达朝鲜。而陆路则是由一个驾车高手——荀彘率领,汉武帝拜他为左将军,让他率军从辽东郡出发,跨过鸭绿江,一路直奔朝鲜。

就在众将领热血沸腾的时候,没料到等待他们的竟然会是失败。

汉军一切活动准备就绪后,就开始对朝鲜发起冲锋了。第一个进攻的人不是我们熟悉的楼船将军杨仆,而是荀彘将军。

但是汉军此次冲锋却没有占得先机,毕竟是远道前来,长途跋涉的艰辛和环境的生疏,使得汉军和朝鲜军一交手,就被稀里糊涂地暴打了一顿。荀彘坐镇后方,看到被朝鲜军打得屁滚尿流的败逃军官,心里的火一下子冲上了脑门,直接将这些军官拉出去斩了。荀彘心想一个小小的朝鲜军我再搞不定,还怎么树立威信啊?于是再次发起冲锋,但这小小的朝鲜却真的让荀彘为难了,因为他怎么也不能突破防线。

荀彘那边没有什么进展,杨仆这边情况也差不多。他率领着手下七千人,信誓旦旦地向朝鲜进攻。这时候的卫右渠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但听侦察兵来报说杨仆只带着七千人前来攻城,就乐了:你七千人就想吓唬我,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七千人我都不用守城了,咱们就直接开打吧!

之后,卫右渠率领着自己的队伍出战了,直接跟杨仆对打。卫右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所谓虎父无犬子就是这样。他能成功地杀掉涉何,也敢于出城迎战,就意味着他心里多少是有把握的。何况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对付七千人还不是小菜?要是出去送死,这事儿估计没人愿意干。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看到的就是杨仆率领的劳改犯队伍,直接成了卫右渠砍瓜切菜的物件。七千人哪禁得住人家这一顿乱砍啊,一会儿功夫就所剩无几了。扬威南疆的杨仆这次把人丢大了,丢人事小,活命事大啊,杨仆眼看着自己的队伍就要全军覆没,赶紧逃吧!

杨仆这一逃就逃到了山里,一下子就躲了十几天。十几天之后,杨仆才小心翼翼地出山,东捡西寻,将打仗剩下的劳改犯拉成了一个队伍,回到了汉军驻朝鲜大营的怀抱。但杨仆心里从此就有了阴影,对朝鲜军算是彻底怕了,再也不敢轻易攻城了。

之后杨仆再不敢轻易出马,而是一味地等待荀彘来跟自己汇合,然后一起出击。荀彘觉得着急也没用,只好率领着大军向着浿水进发,但无奈朝鲜军将汉军死死地抵挡住,就是不让他们过河。荀彘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就是没法过河。

里面的不敢乱动,外面的又过不去,怎么办?大家只好将这块烫手的山芋交给汉武帝了。

远在长安的汉武帝已经派兵出战了,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惊讶过后,他很快就想出了对付朝鲜军的办法。汉武帝决定改变策略,改“军事打击”为“政治讹诈”。他没有给那两位将军增加兵力,而是派去了一个人。这个人叫卫山,他的任务是代表汉武帝渡江,跟卫右渠进行谈判。

汉武帝当然没有吃错药,他这样做有足够的把握和信心。因为他已经派了另一支海军赶往朝鲜,就是吐一口唾沫都能把朝鲜给淹了;而荀彘率领的士兵,也不是好惹的,都是来自燕代两地的兵,怎一个强悍了得?

卫山此次出行就是代表汉武帝出马的,他会告诉卫右渠什么是汉武帝的底线,一旦越雷池一步,很可能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这样优势的条件,还有什么可怕的。暂时的失利算什么,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果然,卫山很顺利地进入了朝鲜,很顺利地见到了卫右渠,也很顺利地跟他进行了谈判,结果也非常顺利:卫右渠同意投降。

这个结果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卫右渠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汉武帝的厉害,当初他不答应涉何的条件,是因为刀还没有架到脖子上,现在刀都快砍下去了,自己再不松口,那不就是第二个闽越,第二个骆余善了吗?

纵观一下汉武帝这些年的征战史就会发现,从匈奴到西域,再到西南夷、南夷,都曾发生过反抗,但最终都被汉武帝搞定了。强大如匈奴尚且如此,一个小小的朝鲜又能如何?所以,识时务的卫右渠决定投降。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卫右渠决定让自己的太子前往长安,代表自己向汉武帝谢罪。除了太子,卫右渠还给汉武帝准备了厚礼:战马五千匹,并补贴汉军军粮。一切准备妥当后,太子准备上路了。

但就在和平曙光微露之时,发生了一件意外,扼杀了已经萌芽的和平。

这还得从太子那儿说起。卫右渠的太子虽然已经答应前往长安面见汉武帝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让一群人跟着自己去的。这一群人有一个具体的数字:万余人,而且,关键是全副武装。

其实对于这样的情况,汉军也并不陌生了。因为当年霍去病将匈奴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浑邪王就是带着四万人的大军前来投降的。当时汉武帝对这个数目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派霍去病全副武装地去迎接。结果,果然在中间出了一点儿变故,要不是霍去病反应敏捷,砍了几拨逃兵,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圆满地投降了。

虽然朝鲜太子带的人只是匈奴降兵的四分之一,但准备迎卫太子入京的人,不是战神霍去病,而是荀彘;带路的人也不是多么叱咤风云的大将,而是卫山。所以,当卫山和荀彘看到朝鲜太子的超豪华阵容兼全副武装时,心里就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们严重怀疑,朝鲜太子背后是有猫腻的。

事情一般就是这样,越寻思就越觉得问题严重。卫山在仔细考虑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在渡河之前跟卫太子说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将一盘好棋给毁了。卫山说:“既然您都投降了,有我们护驾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人呢?”

在卫山看来,这是一句好话,你已经决定投降了,却还带这么多人过去,不是明摆着你还是有顾虑的吗?到时候出了问题,不也是给你添麻烦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山的这句话在朝鲜太子听来,就大大地有问题了:我带人过去只是为了让他们去开开眼,并没有别的想法,你却对我这么不放心,叫我怎么对你放心呢?朝鲜太子这边也开始寻思了,结果越寻思越觉得事情太可怕了,最后干脆对卫山说:“你们回去吧,我不去了。”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回去了。

卫山这下子傻了,看着朝鲜太子的背影,他无奈至极,总不能强迫人家跟自己去长安吧?朝鲜太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卫山只得只身回到长安,向汉武帝如实汇报情况,汉武帝二话没说,直接叫人把卫山的头砍了。

看来,和平已经彻底没戏了,那只好来硬的,继续战斗了。于是汉武帝命令荀彘,立刻出战!

和平覆灭继续战斗

领导已经决定要打了,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打吧!

荀彘接到命令,立刻出击,一口气攻破浿水,打到了王险城下。荀彘在王险城的西北方向扎下营的消息传到杨仆这儿之后,他也欢欣鼓舞地在王险城的南面扎下了营。

荀彘看杨仆已经出动了,心里想这下胜利有望了。可谁知,汉军连攻数月,王险城竟然没有任何破败的迹象。杨仆和荀彘又对平壤城围攻了数月,依然是没有任何进展。

这是为什么?难道汉军的力量真的敌不过朝鲜军吗?

当然不是。之所以没有取胜,是因为杨仆和荀彘二将不合;而之所以不合,问题就出在杨仆身上。前面说了,自从那次被朝鲜军大败之后,杨仆心里就有了阴影,这个小阴影使得杨仆天天盼着跟朝鲜讲和。不光是杨仆有这样的念头,他的手下也有这样的念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杨仆只要一想起自己率领的七千兵马在不长的时间内被人家砍瓜切菜般地打得四处流窜,自己还惨兮兮地躲到了山里,就会做噩梦。尽管现在荀彘来了,杨仆对朝鲜的恐惧却一点儿也没减,勉强地在南面扎下营后,就再也不敢前进一步了。杨仆逃到了山里,还有人逃到了海上,现在他们是回来了,可仍然无法消除对朝鲜的恐惧。

当初卫山来谈判的时候,杨仆满是阴影的心里还曾升起过希望的曙光,可谁知人料不如天料,最终这事儿又给黄了,杨仆心里也由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后的杨仆就一心盼着汉武帝能再派个人前来谈判,所以对攻城就有点儿糊弄了。

杨仆这边消极怠工,荀彘那边却是满腔热忱啊。他手下的的壮士猛男们,个个士气旺盛,迫切希望自己能够立功受奖。这样的热忱促使他们对朝鲜发起一次次进攻,但是每次他们约杨仆进军,杨仆都不肯出兵。荀彘开始以为杨仆是被朝鲜军打怵了,所以才不出兵的,为此荀彘还特意给杨仆进行过心理辅导,告诉他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早战早结束,这样也能早回家。

可到了约战时间,杨仆还是按兵不动。荀彘心里把杨仆骂了一千八百遍,正在生气的时候,却被杨仆一个举动吓住了。

杨仆去招降了。原来杨仆之所以不配合荀彘,一方面是怕,另一方面是杨仆还另有所谋。也许你还记得,当初杨仆和路博德进攻南越的时候,杨仆带着自己的大军,不可谓不卖力,但最终他却没有人家路博德捞得多,就是因为路博德在他费劲地硬拼的时候,用招降的策略将南越人轻松搞定了。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杨仆面对朝鲜兵的时候,就想像路博德那样,轻松地搞定朝鲜兵。毕竟自己人少,还被朝鲜兵震慑住了,不动点脑子,使点伎俩,多捞回点儿战功,以后回长安还怎么交差呀。

但杨仆最终没有成功。为什么?因为他虽然用的是路博德的招数,但是没有领会路博德招数的玄机。当初路博德招降是趁着月黑风高,而且是主动出击,速战速决。现在杨仆是大白天的跟人家朝鲜人谈招降。相对于南越来说,朝鲜可是狡猾得多。而且朝鲜已经掌握了杨仆的弱点: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想多捞好处。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杨仆的失败。

杨仆失败之后,朝鲜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派人去引诱荀彘。荀彘听说杨仆想通过招降来抢功,就赶紧对朝鲜人民喊,赶紧投到我这里来吧。朝鲜人一看荀彘上钩了,就说我们已经跟杨仆将军谈好了,怎么能中途变卦呢?

朝鲜人正在狡猾地使用离间计!

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招,果真就把荀彘给套住了。荀彘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机,被杨仆捞着肥的了,就想一定要杀过去攻城。可想想杨仆一直不配合,居然还要向朝鲜招降,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严重了。荀彘想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向汉武帝报告了这件事。

汉武帝看了荀彘的报告,马上明白荀彘是中了朝鲜的离间计了,因为朝鲜只说跟杨仆谈了投降的事,但到现在一直没说结果。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为了牵制荀彘吗?朝鲜就是想通过借力打力,只要荀彘和杨仆都不敢动一天,他们就能多活一天。

既然已经看破了朝鲜的小计谋,那就见招拆招吧!汉武帝很快找来一个使者,派他走一趟朝鲜,这个人就是公孙遂。在公孙遂临行之前,汉武帝说了一句话:“有便宜得以从事。”翻译一下就是:遇上什么事,要灵活处理。但究竟要灵活到什么程度,公孙遂没问,汉武帝也没说。也正是因为没问,才使公孙遂最终栽在这句话上。

公孙遂到了朝鲜以后,首先见到了荀彘。荀彘先是一阵哭诉,接着就是一顿痛骂,将大军进攻不利的屎盆子全都扣到了杨仆的脑袋上。公孙遂在长安的时候就将基本情况了解了,所以就问荀彘有没有什么妙招来解决这些问题。

荀彘说为今之计就是先将杨仆拿下,然后合并两军,一起攻城,这样一定能行。

公孙遂一听,这个方法不错,于是坐下跟荀彘商量怎样才能搞定杨仆。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很快这二人就想出了办法,因为公孙遂是奉汉武帝之命前来朝鲜,所以手中有节,这个节就相当于汉武帝。于是,公孙遂就用手中的节召杨仆前来,让他来荀彘这里开会。

杨仆听说公孙遂手中有节,还敢不来?于是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可谁知,自己一进门,就被人用绳子绑住了。随后,公孙遂下令将杨仆手下的兵划归到荀彘这里,由荀彘全权统帅,然后准备攻城。

公孙遂的做法让自己很满意,荀彘就更满意了。然而,却有两个人很不满意,其中之一自然是杨仆,而另一个,则是汉武帝。

有句话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只有听取多方面的意见才可能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否则就会弄不清楚状况,耽误大事。现在公孙遂就只听见了荀彘的哭诉,却没有听取杨仆的意见,还把他强行抓了起来,这不就是典型地只听一面之词了吗?试问,这样处理问题,能将问题解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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