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臣敬酒不可能像孙副市长那样，一人同时与多人共同干杯，这些在座的，除了他，都是正县级，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中会有一位空降崇河，做********，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张国臣亲当酒司令，端杯在手，按顺时针方向，一对一敬酒，“来，王局长，欢迎到崇河来，敬你一杯。我干了，咱们都干了。”
“李局长，敬您。”张国臣喝了杯中酒，李局长自然干杯。
“刘局长，您老家是崇河人，来到老家了，亲不亲家乡人，老乡见老乡，来，我敬您！”张国臣这样说，刘局长也干脆，两人共同干杯。
张国臣一连干了七杯，肚里火辣辣的，看着满桌菜肴，他却没有了胃口。张国臣极力保持着清醒，接下来，还要到其他两桌敬酒，心里想着绝对不能失态，少说话，一定要记住，这样不断地叮嘱自己。张国臣还没有走出包房，孙副市长一行已敬酒结束，走了回来。张国臣待孙副市长、********、县长坐下，正要起身到别桌敬酒，隔壁桌上县局局长们端着酒杯，来敬领导了，敬了孙副市长，敬了********，敬了县长，接着又分别与对口局的局长敬酒，张国臣趁着这个机会，来到隔壁包间，与随孙副市长来的市里工作人员敬酒，特别与孙副市长的秘书敬了酒。
酒喝到这个分上，张国臣觉得很是轻松，一杯酒下肚，一点感觉也没有，头脑清醒，举止也没有失度。张国臣与孙副市长秘书连喝三杯，孙副市长秘书，年纪轻，人很好，又回敬了张副县长三杯。然后，张国臣又与市政府办的同志喝酒。
出了包间，看到县局长们那个包间的人回来了，就又进了局长们的包间，一进门，就对大家说：“今天我喝多了，都搞不清喝多少杯了。来来，我敬大家，我们共同干一杯。”局长们都是张国臣下属，很是客气，劝张县长少喝，随便喝好了，局长们则举起杯来，面朝张国臣，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倒过来，给张国臣看，意思是，“我干了，一滴没剩，和你张县长喝酒，我可是实心实意，如同干工作一样努力的。”
张国臣理解这些下属们，挥挥手，告辞而去。张国臣回到孙副市长包房。看孙副市长正说着什么，见张国臣进来，笑着说：“国臣今天喝不少。坐吧，坐吧。”
张国臣摇摇头，说：“喝多了，喝多了。”
孙副市长继续说：“工作越来越难做，大家一定要注意，一定要有危机意识。不瞒大家说，我每天都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要有政治敏感性，不能大而化之，粗枝大叶，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到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和消极后果，防止蝴蝶效应。”说起好色，孙副市长说，“哪个男人不好色，皇帝不好色？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还嫌少。问题是，你要看你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你是做什么的，你有没有那个福报。”
张国臣极力想听清楚孙副市长说什么，集中精力，凝神聚力，却酒劲渐升，脸发胀，眼睛血红，身上的每根血管都在膨大，血流像泛滥的山洪一样，不受控制，听不太清楚孙副市长的话。
在座的领导好像都比自己清醒，适时插话，对孙副市长的言外之意，恭维得恰到好处，充分展示了各自的语言能力和为官之道。
书记县长热情挽留孙市长在崇河住上一夜，明早再回市里，孙副市长执意要走，县长安排一警车开道，九辆轿车，依次离开。
张国臣从秘书手里接过公文包，步行回家。一路上，感觉头重脚轻，轻飘飘的，仿佛稍一用力，可以随风飞起一样。张国臣放慢脚步，想着酒桌上有没有失态的地方，想着有没有在孙副市长面前说了不得体的话，想想都没有。又想到，谢晓玲不知在做什么，也许正在看电视，也许，正在公司开会。要是这个时候在谢晓玲那里，一定很好。张国臣看看表，快到九点了，估计谢晓玲在家里。张国臣掏出手机，拨了谢晓玲电话，问谢晓玲睡觉了没有，晚上加班没有。
谢晓玲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听你说话，好像不大对劲，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还要喝，唉，你们这些官场上的人，真是没办法，明明知道喝酒有害，还要喝。多喝点水，带茶杯了没有，蜂蜜水喝点，或者是喝点醋，要不街上药店有卖葡萄糖的，你买一盒子，一次喝两支，不然，你明天起来会很难受。”稍停一下，谢晓玲接着说，“我这里啥都有，可惜你不在这里。”
“晓玲，我真想去你那里，现在。”张国臣尽管讲话有醉意，但谢晓玲清楚，张国臣讲的是心里话。
“我也想让你来，天太晚了，你不能来，不安全。”想了一想，谢晓玲说，“要不要我过去伺候你？”
“想，想让你来，可，你不能来，太晚了，打的来不安全，你好好休息吧，下个星期我去看你，还有六天时间不到。太想你了，说实话，晓玲，我现在很难受，想哭。”
“你怎么了？别哭，走在大街上，让人看到。别哭，你一哭我更不放心，一夜都睡不着觉了。我的好国臣，别哭，别哭……。”张国臣转脸看了看周围，还好，一个人没有，“我挂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家了。”
“慢点，慢点，注意别忘了喝蜂蜜水，醋，或者葡萄糖，过马路注意安全。你也抓紧回去休息吧，好了，挂了，吻你，晚安。”
挂了谢晓玲电话，张国臣擦了擦满眼泪水，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哭了，一个大男人，对着手机哭了，真是的。”张国臣边自言自语，边泪流不止。
张国臣走近自家门前，把眼泪抹干净，打起精神，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副沉稳作派。老婆陈梦茹正歪在床上看电视，不屑地看了丈夫一眼：“一股酒气，又喝多，死沙发上睡去。”
张国臣看了女儿房间一眼，见房门关着，问道：“小蕾睡了？”
没有人理他。张国臣打开冰箱，找出一瓶蜂蜜，准备冲点蜂蜜水，客厅纯净水机上的桶装水没开机，拿起厨房暖水瓶，是空的。张国臣喝了两杯凉纯净水，又用凉纯净水冲了蜂蜜，蜂蜜一时化不开，张国臣又跑到厨房，喝了几口醋。然后，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夜深了，陈梦茹关掉电视，到客厅里看看张国臣，见张国臣歪在沙发上，打着鼾声，问道：“你真的不去睡觉了？”
张国臣猛地醒来，惊愕地看着陈梦茹，说：“你先睡吧，我坐一会，到床上就睡不着了。”
陈梦茹懒得闻这酒糟味，随张国臣坐着，兀自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