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琳这么一说，张国刚觉得也是，父子之间也不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自己和父亲大人就没有多少话说，相反，张国臣和张国藩在老爸面前就有很多话，国藩与老爸说话，常常搂着老爸的脖子，好像老爸不是他爸，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一样。那个小五子国云，给爸爸开玩笑就更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小时候，还常常拿笔给爸爸脸上画个眼镜，画上胡子什么的。老爸没打过国臣，也没打过国藩，更没打过国云和国飞，自己挨的打最多，所以，对老爸也最规矩。儿子小君子是不是对自己也最规矩？小艳子，自己从小就没有打过她，没碰过她一手指，小艳子对老爸就很亲热，给老爸打电话最多，隔三岔五，问长问短，给老爸买这买那的，说实话，在这方面，比儿子强多了。”
想到这里，张国刚一声叹惜，觉得，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和儿子较劲的时候了，有些事，得看开些，有时候，被逼着让步，倒不如主动让步好，但话又说回来，家事国事天下事，有几件事是主动让步实现的，还不都是被逼着让步的，所谓的倒逼改革，情势发展到这一步了，不改革不行了，才急着不情愿而又不得不改革了。家事国事都是事，顺着自己的事，没有几样，可以发威让儿子下跪，却不能让儿子从心里佩服你，哪怕你是老子也枉然。
由此，张国刚又想到了母亲，母亲这么多年来单过，实在不应该。做儿女的，哪家没有条件带母亲过？哪家都有条件。母亲现在虽然跟着国玲过，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母亲内心里想的，还是跟儿子过。这几个弟兄，哪一个家里都能容得下母亲，都能带着母亲过，可没有一个家庭主动出面，把母亲接到自家过。母亲是有退休费的，到哪家过，都花不到哪家的钱，还能为哪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就是这样，兄弟们仍然没有哪个愿意接母亲到自己家过的。如果是在农村，如果像母亲这样的人一分钱收入没有，即便这样的母亲儿孙满堂，她的晚年生活也不会幸福。由自己的母亲想到更多的母亲，张国刚觉得不是滋味。
到目前为止，这个大家还算和谐，都没能处理好母亲跟谁过的问题，看来，这老人养老，对哪家来说都是难题。那么自己老了呢，到不能自理的那一天，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会不会把父母接进门来，像侍候他们的儿女一样伺候老人呢？未必。张国刚一度想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给几个弟弟妹妹树立个榜样，也给儿女女儿树立个榜样，却也只是这样想想，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星期天一大早，赵小琳买了一大蓝子菜，看望儿子儿媳妇。儿子的住房没有电梯，又是住在五楼，赵小琳好不容易爬到五楼，已累得不行，喘了两口气，然后敲门。
张君颜晓红两口子，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周末，都不上班，昨晚忙活了半夜，衣服仍得卧室客厅里都是。现在，仍然躺在床上，睡觉呢，加之儿子周末去了外婆家，两口子更是睡得香甜。一阵敲门声，两口子都没有听到，又一阵敲门声，伴着“颜晓红……张君”的喊门声，颜晓红被惊醒，忙推张君说：“你妈来了，快起来开门。”颜晓红掀了一下被子，发现张君一丝不挂，赤身裸体地睡着，看看自己，也是浑身上下无根丝，“哎哟，赶快穿衣裳，你妈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妈也是的。”张君揉揉眼，打个哈欠，“我还想……，真是的。”
颜晓红从床上下到地上，捡起昨晚扔到大床周边和客厅里的衣服，边捡边说：“我的内衣呢，怎么找不到了？”颜晓红不晓得昨天穿得好好的内衣仍哪去了，一时还真找不到。
张君从枕头底下抽出两件揉得有些发绉的内衣扔给颜晓红：“这里，给你。穿什么内衣，穿个睡衣不就行了。”
颜晓红打开防盗门，让婆婆进来，赵小琳说：“都几点了，也真能睡，早上，我看黄鳝便宜，顺便带点黄鳝过来，还有苦瓜，山药，白鱼，留给你一半，我一半。”
“你带回去和我爸一起吃吧，我们中午不在家吃饭。”颜晓红很客气地说，让婆婆坐下歇歇，拿起茶几上的易拉罐饮料，亲自打开，递给婆婆。
赵小琳说：“不喝，不渴。”
“都打开了喝吧，挎着这一大篮子菜，走这么远的路，上到五楼，够累了，喝吧，喝吧，都打开了。”儿媳妇很是执情。
“我妈你也是的，也不嫌累，我们又不在家里吃饭。”张君好不容易才起床，本来想说：“你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想想还是算了，转而说，“菜拿回去给你和我爸一起吃罢，放这里也没有人会弄，这段时间我们都是去她妈家吃的。”
“在盆里养着，放满水，几天都没有事。”赵小琳说。
“不在家里吃饭，养什么养，不要，我妈你拿回去吧。”张君有点不耐烦。
“我买的多，拿你妈那里去吧。”赵小琳对儿媳妇说。
儿媳也觉得再让婆婆拿回去，不好，会让婆婆不高兴的，就说：“拿我妈那去，让我妈弄吧，我还真杀不好黄鳝。”
“多长时间没看过小亮了，我以为他在家里呢，又不在这。”赵小琳遗憾地说。
“我一天到晚都被他烦死了，贪玩，就是不好好学习，皮死了。”张君穿着睡衣，像是一会儿还要睡一觉似的。
儿媳妇去了卫生间，没有出来，儿子没精打采，坐在离母亲很远的单人沙发上，不怎么想说话。
赵小琳干坐着，也觉没有意思，留一半黄鳝下来，给孙子吃，重新装好，还是满满一篮子菜，赵小琳不等颜晓红出来，起身挎起篮子就去。卫生间里的颜晓红说：“张君你送我妈。”儿子送妈妈到门口，随手关了防盗门。
赵小琳一级一级下楼梯，下到一楼，已是累得不行，又累又气。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肚子不高兴，也觉伤心，越想心里越难过，“再也不来儿子媳妇家了，一辈子都不会过来了。”赵小琳满腹委屈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