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崆就要带着秦微进去,却被拉住。“这里是水雾的地盘,我要比你看的清楚一点。”少女说这话的样子并不是如寻常少女一般的温婉,而是透着一股自信,与理所当然,甚至没有美目含情的看着他,牵着他的动作,与当初一般无二。时崆心中笑着摇头,怎么就忘了呢?他这些年为了任务也好,为了和权贵打交道也好,接触了不少女人,即使他都是带着相貌平凡的面具,那些女人对他就算不是百媚千娇也是温婉娇柔,小鸟依人。
可是秦微待他,怎么就好像老夫老妻似的。
老夫老妻,这念头一出,他倒笑了。
“你在笑什么?”前面控制着雾水稀浓的秦微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怎么就知道他在笑了。
难不成她也做过感官训练?她自然是做过感官训练的,怎么就给忘了呢?
小微总是让人觉得她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竟然连他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我怎么知道你在笑什么?”每句话都是前一句加了几个字,意思却很有意思,也就这两个人说话能够如此默契。
“你不知道我是在笑你么?”
“笑我什么啊?”秦微这下子终于不再光顾着看路朝前走了。转过头来娥眉微蹙的看着他,别说是雾深云厚,就是在绝对的黑暗里,时崆都能感受到她的神情意味。虽然是做出一丝恼意,眼底却是笑意。
而他的笑的样子秦微自然也看得清楚,秦微虽然在感知上稍逊他一筹,也是极其敏锐,何况此时是在雾水之中。莫说是浸在身边,即使隔了几丈远,秦微也看得清楚。
“笑你一点没有个女人味道。”原本握着她的小手的大手揽在了她纤细的腰间,娇躯入怀,娇小的完全可以被包起来,要不就这样一直抱着好了。
被他揽入怀中的秦微呼吸着他胸襟上的气息,因为粘带了水气,那丝丝暖暖的气息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了。
秦微心中一滞,这一路看似冷淡平静的她,心一直在很快的跳。握着他的手,只为了感受那一点真实。原本习惯了孤寂的一颗心脏原来是那么的渴求温暖。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虽然她曾多次见过那些青楼女子待客,曾多次见过富贵人家妻妾待夫,曾多次见过沉烟谷中情侣相处,也曾见过七夕节情人幽会,还曾见过山村里哥哥妹妹成双成对。的确,都不是她这样的。
可是她不会,她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待他。
“你喜欢那样的女人味?”秦微咬重了那样两个字,其意思不言而喻,还隐隐得透着一股酸味。
“不喜欢,熏得鼻子疼,娇的眼睛疼,嗲的耳朵疼。嗯,还是小微最好。”这是一句情话,无论从声音还是语气还是魅力都能让很多少女少妇脸红心热的情话,可是秦微却说。
“那你笑什么!”其态度认真的好像在辩论,非要寻出一个答案。只是嘴角嚼着笑意。
“哈哈哈哈!”发觉怀中的身子并没有与其语气相应的直硬,时崆有些放肆的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心情好,还是他忘了该怎么笑,笑得极其待人恨。
“啊!”一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之声,一个相应和的痛呼声,一条人命就此了结。笑容收敛的时崆眼中除了爱怜,还有一丝漠视。就连秦微都没有对那个不小心靠近了他们便莫名殒命的人有一丝怜悯。
“嗯,小微也这么铁石心肠么?”他见过秦微面对偷袭的机敏反应,也看到擂台上她的凌然剑势,却没亲眼见过她杀人。
秦微对那两匹马很好,好的好像它们是朋友一样,可是面对一条人命,她却如此漠然。他不禁回忆起初见的那天,骇人惊觉,这个女孩子那一天也是对人命如此漠然的。虽然,这些都是明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能够这样顺手杀人呢?”
不待时崆发话,秦微便解释说:“你是杀手,而在你成为杀手之前,你也已经杀过人并且不惧怕杀人。而我,也早杀过一些人。”
“是之前冷檀安排给你的人?”
“不光是那些。”
“那些杀了北街数百户的人竟是死在你的手里?”这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时崆便说了出来。
此事由不得他不骇然,难怪她会有若水九转,难怪组织的人怎么也找不到若水九转。无论是谁调查,那些人都是自相残杀,最后死在追魂胆的毒气之下。无论谁寻找,都找不到若水九转一点踪影。谁能想得到一个年仅七岁,人事未明的小女孩,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之前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怎么也不能相信罢了。
“是,在那之前我以为我不敢杀鸡杀鸭也一定不敢杀人,可是他们死在我手中,我才发现,杀鸡杀鸭的不忍与愧疚,竟然一点都没有。”秦微冷笑道。
“他们死不足惜。”时崆,声音低沉,沉吟片刻,道:“小微,我也是死不足惜的人,倘若有一天...”
“你再该死,也不该死掉!你若敢死...”秦微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个时候,他们的誓言,无论是什么都会应验。
时崆怀中的身躯僵直片刻,怀中人竟好像有点恐慌。
“黄泉路黑,你不陪我么?”
时崆偏着头看着她轻轻蹙起的眉,似乎是真的在想万一死掉了怎么办。真是个认真的孩子。秦微亦感觉到抱着他的虎躯,更加宽厚有力。
秦微很喜欢时崆这样抱着她,只要被他抱着,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身边。
“不,我还有一样放不下的。时崆你也有吧,所以,我死了,你得活得比你一个人的还要好!”
时崆知道秦微指的是什么,他们那样刻苦的练功,为的不仅仅是获得强大的实力,更多的是对武道的痴迷。
此时的他们都以为对武道的追求可以填补生命的空白,直到真正失去了挚爱,才知道,原来武道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不,不是,我们都不要死好不好。”秦微懊恼极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明明想都不该想的。
“好。”时崆想,以后还是少逗这个较真儿的孩子吧,为什么他也会有一种,说什么都会应验的感觉?
“这世间,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人了。”时崆理清了新时空,重新投入的纯粹的爱恋之中,怀抱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低声说着怎么也说不尽情字的情话。
“我也只有你了。”秦微垂眸,努力将那些不好的感觉排挤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总算让我靠近了。”
“你防备的更重吧!”时崆对于秦微这个说法很是不满,可是谁让这小丫头才十五,还不算十五呢!
“如果连你我都不能靠近,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孤独一生。尚未及笄的小丫头,说话莫要老气横秋!”时崆口中温热的气息在秦微头顶玉枕穴,透进丝丝暖意。
又一声无声的暗器,不远处一直窥视已久的青蛇被钉在了树干上。
“我们还要这样多久?”相拥的两人感受到身体,心里,对方带来的暖意。
可是秦微说话就是这么不适时宜,虽然他们都意识到该走了。
“再抱一会儿。”时崆偏偏任性起来,把头埋在她随意的发髻上。
他也很喜欢抱着她,只要她在怀里,就好像拥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