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犀端坐在镜子面前,贴身的大丫鬟拿着桃木梳子将她乌黑笔直的长发理顺,又将一侧的发丝轻挽,旁边的小丫头捧着一个墨绿翠盘,里面盛着璀璨的珠钗和沾着露珠的鲜花。
沈灵犀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竟有些陌生,今天那鎏金铜镜映出的她似乎不同往日,更消瘦一些,也更有棱角一些,眼神中依稀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可不管怎么变,她依旧是个美人,两弯纤细妩媚的柳叶画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吊睛凤眼。正如古书中所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螓首蛾眉,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初夏时节,沈家的花园真个是蜂飞蝶戏的热闹场所,园丁个个压弯了腰,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一大瓢一大瓢的浇水。一朵朵花伸长了绿油油的脖子,要将头顶的姹紫嫣红一较高下。远处翠枝掩映下是一簇假山和一汪池水,是吟诗弄琴的高雅去处。
云鬓高悬,沈灵犀拨花分柳的走了进来,袅袅的身姿像一幅画,却被那里已然有的另一幅画夺了光彩。凭风而坐,衣袂飘飘,梳着松松的桃心髻,发间簪的不是金银,也非鲜花,而是青青竹叶,衣领和衣袖上是深绿色的纹络,素朴却绝尘清高——那是崔燕燕的背影,像一丛竹林一般,与那青幽的假山和碧绿的池水浑成一体。
沈灵犀莲步轻移,走上前去,看见崔燕燕正专心致志作着一幅画。这画怎么这样奇怪,只见一个男子飞在天上将太阳紧紧抱在怀里,一个女子站在地上,十指夸张的张开,朝上托举着月亮,崔燕燕刚把那女子画完,手腕流转,墨汁轻点,在画的左边添上一把长剑,又在画的右边勾出了一把琵琶的轮廓。
“燕妹,你画的这是什么?”沈灵犀不等她把那琵琶画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崔燕燕好像早就知道有人在身后,并不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姐姐,听说过瓶心雨舟吗?”
“瓶心雨舟?是画船的名字吗?”沈灵犀一脸茫然。她注意到今天燕妹身上的气息有些不一样,不是闺中女子惯有的兰花幽芳,倒像是雨后青笋的清香。兰乃深苑孤芳,德馨才贤,竹乃谦谦君子,潇洒风流。如今附在燕妹的身上,倒多了几分名门淑女不该有的狂放不羁。
只听崔燕燕轻轻一笑,回过头来,一双眸子里尽是狡黠,她朝姐姐伸出葱根一样的手指。那手指刚一触碰到沈灵犀的指尖,沈灵犀不禁浑身一颤,低下头去,自己指甲上涂的寇丹刹那间异常刺眼,好像有另一股血液涌进她的血管,在各处经络敲敲打打,甚至那血色弥漫上她的双眼,她看到血红的小花一朵一朵在眼前绽开……
“啊!出现危机了!”沈灵犀骤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穿着中衣躺在床上,薄衾在初夏已略显厚重,白嫩的额头汗津津一片。
走进来一个木木讷讷的小丫头,“小姐,老爷让我带话,说是庄亲王要带着他们家公子来访,请小姐您好好准备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沈灵犀长出一口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