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台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等待被烧成一堆焦炭。
庄郡王来之前她还不过是一个客来却把青梅嗅的天真少女,仅几日间便如同阅尽世道沧桑,几十年的琴声鸟雀就像翻书一样匆匆划过自己面前。
“娘,为什么我手上这个东西洗不掉?”
“傻孩子,那是胎记啊,这样你这个小东西就走不丢了,天涯海角我们都找得到你。”娘亲把自己抱在怀里,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爹,爹,你瞧,小鸟儿爱听我的琴呢!”
“还记得你出生那日算命先生说‘天降异景,地见奇珍’,女儿就是我们家的宝贝啊!”爹爹站在自己身边听琴,眉里眼里全是赞许。
好想回家,回去那一成不变的惬意生活。
爹你就这样把我留在庄沛轩这里,一点儿不顾及我的安危吗?
那些人跪在地上做什么呢?是了,他们替我求情,没有用的,看啊,那些官差高举着火把就要来宣判我的死刑。
“庄沛轩,你凭什么抓我,你还有没有王法?”恍惚间记起自己一边被拖向火柱一边气愤惊惧的冲庄沛轩嚷道。
“哼。”庄沛轩嗤之以鼻,“在这里,我就是王。”
是啊,他是邺县最大的官,父亲又为之奈何?
远远看着莘公子,为了给自己求情跪在庄沛轩的衣襟下苦苦的哀求,那郡王只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冷面孔。苏琴台心如刀绞,他这个样子求人,全然抛却了文人尊严,是我欠他的。
“郡王,在这里惹上人命官司,上面毕竟不好交代,郡王三思啊。”莘芜匍匐着追上庄沛轩,拽着他的衣角苦苦恳求。一个小小的邺县县官女儿的死活庄沛轩又怎会在意,他只是不理。
莘芜见苦求无效,将心一横,站起身来说道:“好,郡王若如此不近人情,庶莘芜冒犯。”于是就想冲上前去救下苏琴台。
“拦住他。”庄沛轩吩咐左右。
莘芜毕竟一介书生,自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舌在苏琴台脚下跳舞般冉冉上升。
眼看火被点着了,围观的百姓也开始骚动起来,“呸!什么郡王、亲王,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苏鹅公对我有恩,我们和他们拼了!”
百姓一哄而上,仗着人多将蔬菜瓜果菜刀农具通通用上,官兵手里有锋利无边的真家伙,一时间各个乱作一锅粥。
苏琴台很想说你们不要闹了,命到有时终须有,命到无时莫强求,许是我气数所致,只可惜不能弹奏上一曲古琴,像竹林七贤之一嵇康那样,一曲广陵散为生身绝唱。
干草遇上火花很快的燃了起来,滚滚浓烟将苏琴台呛得眼泪直流,她只觉的口干舌燥,一阵恐怖感瞬间蔓延到全身,竟只觉得浑身冰冷,分毫感觉不到火焰的灼热了。当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候,人的脑子里便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爹,爹,救我。”苏琴台张张嘴,却感觉不到自己发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苏琴台觉着自己的头发和眉毛都要被点着了,自己苍老的父亲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想是有人趁机通知了苏鹅公,他跑过来拽着庄沛轩声嘶力竭的喊:“畜生,你说过你答应我什么!”
突然庄沛轩将身子一晃,从身后出来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每个人手持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两头被磨成了锥形,瞬间将苏鹅公的两扇琵琶骨穿透。“爹!”苏琴台撕心裂肺的喊出来,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受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一点一点的倒了下去。
本已万念俱灰的苏琴台借着火光看到这惨痛的一幕,心胆俱碎,突然左手发出清透的红光,将滚滚黑烟穿透,盖过了火焰的色彩。只听几声清脆却缥缈的琵琶弦音,紧接着一条银龙划过天际,倾盆大雨立时砸了下来,浇灭了苏琴台面前的大火。
“龙王显灵了,龙王显灵了!”苏琴台得救了,那些百姓见此情境,纷纷磕头称颂,那些官兵也被吓傻了,纷纷丢掉手里的兵刃不敢造次,都怕触犯到神灵。莘芜借此机会拼力甩开押着他的官兵,跑上前去解开苏琴台的绳索。
“爹!爹!”苏琴台连忙跑去苏鹅公旁边,父亲的脸苍白可怖,胸前被染红的一大片叫人不忍心看下去。
“苏鹅公啊苏鹅公,你果然还是用了法术。”庄沛轩走上前来,语气中带着胜利者的自豪。
“不是我,是苍天有眼。”苏鹅公将双眼微闭,蹲坐在地上缓缓的说,说完呕出两大口鲜血。
“你虽说答应和我合作,却并不见你配合,一味的隐瞒你的能力。我就是要逼你承认,也要你知道我的厉害。”庄沛轩说着一招手,从庄沛轩身后闪出一个人,身材极为短小,圆滚滚的胳膊和腿,长着一个硕大无朋的酒糟鼻,两缕一撇一捺的小胡子,像是戏班子里杂耍的戏子,那戏子径直走过去,蹲在苏鹅公面前,用女人那样纤细尖利的声音问道,“苏鹅公,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苏鹅公张开眼睛看着那个丑陋不堪的戏子,苦笑几声,缓缓说道:“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