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说来就来,夜半时分哗啦啦的声音搅得人睡不着觉。沈灵犀推开门,一股湿淋淋的气息扑面而来,门檐上的雨水如注飞溅,瞬间就沾湿了她的鞋袜。沈灵犀回身提起灯,只借着幽微的灯光,瞧见不远处升腾起一片烟雾,把沈宅的大门遮盖的全都看不见了。
“天这样亮,只需要等。”
“天这样干,只需要等。”
白天那疯老汉明显是话里有话,莫非就是等到此刻夜间大雨的意思?那究竟这雨有什么蹊跷?想来想去,沈灵犀还是放心不下父亲,于是披上雨毡走出门去,突然被一个黑衣人一把推进屋内,沈灵犀吓得瘫软在地上,正要高喊,那黑衣人连忙摘下了斗笠面纱。
“姐姐别怕,是我。”
“燕燕,你怎么在这儿!”沈灵犀见来者是崔燕燕,惊喜交加,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大雨天他们疏于防备,后面菜园有个虚掩的小洞,我是从那里钻进来的。”崔燕燕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脸上的水,“这雨下得真大。”
沈灵犀站起了身,慢慢绕到崔燕燕身后,“是啊,自打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
雨势大且急,不久就在地上低洼处积了没过脚背的雨水,崔九秋没能像崔燕燕那样被人救出去,他被庄亲王押到地牢里,眼见得大股大股的浪涌了进来,地牢的几个看守早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大水灌进来竟是全然没有反应,
“喂!喂!水灌进来了,快放我们出去!”崔九秋拼命的拍打着栏杆,大声叫嚷着。那些看守兀自睡得横七竖八,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腆着肚子躺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无声无息的被雨水淹没了。
冰凉的水很快就灌进了衣服里面,迅速的弥漫上肩膀,混杂着地牢中屎尿的恶臭和发霉气味,水上还有挣扎奔逃的蟑螂和老鼠。
就在崔九秋绝望之际,只见一串钥匙顺水漂了过来,想是系在看守衣服上,被水流冲下来的。他连忙打开门游出去,看见其他牢房中的犯人也都急得团团转,不住狼哭鬼嚎着救命,大抵都只露出了脑袋或是两个鼻孔,于是也不及多想,就顺手打开了每一间牢房的锁,谁知大家乱哄哄的来到地牢大门口,就见大门被紧紧的锁住,守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家一起,把它给撞开。”眼见更多的雨水倾盆而下,崔九秋急忙大喊,喊完这句话就觉得大股大股恶臭的水灌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双耳顿时嗡嗡一片,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一概不知道了。
苏琴台撑着伞游走在荷花池畔,这庄沛轩临时入住的山庄果然装潢的风雅,与这穷酸的邺县明显格格不入。爹爹平日里省吃俭用,却要给这等人搭建游赏山庄,真是不值当啊。
今日的雨很是不寻常,越下越大,直要把伞砸露。邺县的雨从来都是温吞的,不慌不忙的,今日本来也是很温柔的烟雨,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暴雨。
一个人扯着自己的裙角,嘴里咿咿呀呀着“银子”,“银子”,苏琴台低头一看,连忙后退几步,险些掉进荷花池里。
那扯自己裙角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汉,浑身邋里邋遢,还传出阵阵臭气,雨水已经将他打个精湿,淌在地上汇成一小片泥洼。也是奇了,他是怎么进得这山庄里的?
那老汉见苏琴台躲开了,忙又双手双脚的爬过去,蹲在苏琴台脚边含糊不清的说:“看啊,看啊,满地的银子。”
地上都是水,哪里有银子,这人定是个疯子。苏琴台转念一想,又试探的问他“你可是管我要银子?”说着从袖中掏出几锭碎银弯下腰递给那老人,老人还没接到,苏琴台手腕一疼,一把碎银凭空撒了出去。
苏琴台倒抽一口气,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泥痕。
“我还想是哪里来的野汉子,原来是你这个贱婢养着的。”
谁人这话这样难听,苏琴台涨红了脸正想理论,却见到那日一见面就给自己下马威的蛇精郡王妃,于是硬生生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满地的银子啊,满地的银子。”一个老汉在地上用手抓着水,并不去捡那些散落的碎银。
郡王妃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对着那个老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雨水还在倾洒,不一会儿,老人四周的泥水就混杂着血迹流向了荷花池里。苏琴台心有不忍,挡开家丁,蹲到老人面前给老人撑起了伞。大滴大滴的冰凉雨水瞬间钻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这一蹲下,苏琴台才发现,那些雨水在地上溅起了密密麻麻的大水花,闪着银光,远远看去,就是一地的银元宝。是了,这雨水就是满地的银锭子,是了,一定是这样,苏琴台连忙为那老人求情,“郡王妃,这老人他神志不清,把雨水看成了银子,不要打了,可怜可怜他吧。”
苏琴台已经额发尽湿,衣服贴在身上,下摆被泥水和血水弄的脏兮兮的,伸手去擦脸上的雨水,于是一张脸也被弄得脏秽不堪,看的郡王妃都有些不知所措,以为遇到了两个疯子。
庄沛轩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看着可怜兮兮的苏琴台,眼神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冷冷的说,“便依着她的意思。”
说完将胳膊递给郡王妃,郡王妃也不再看苏琴台一眼,挽着庄沛轩双双走开了。
谁想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第二天一大清早,“苏琴台,你给我出来。”苏琴台还未及更衣,房门被猛地踢开,庄沛轩怒火万丈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