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燕燕的娘亲是沈灵犀父亲沈卿游的表妹,名叫陆琬芝,虽说后来家道败落,但好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
陆琬芝出阁前与沈父关系甚好,自远嫁到崔家便再无音信,所以当崔燕燕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到沈卿游面前,身边仅有一个患了眼疾的奶娘,沈卿游的惊讶心情可想而知。
原来崔家吃了官司,被抄了家,陆琬芝的夫君被押送回京打落在天牢里不知何日行刑,身边亲友全都唯恐避之不及,人情冷淡可见一斑。
在寒酸的客栈中,陆琬芝写完最后一封信,便躺在床上再也吐不出一句话,用不了一天的工夫便油尽灯枯。
那封嘱托幼女的信刺红了沈卿游的眼睛,他抬起头看着崔燕燕那种似曾相识的活泼又倔强的眼神,往昔的回忆瞬间被一一照亮。
崔燕燕,崔燕燕,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妹妹嫁走了,便再也无缘得见。燕燕二字就像这首诗,包含着自己的感伤留恋,也怀着陆琬芝的无限怨念,因为陆琬芝远行那一天,并未见到沈卿游最后一面。
沈卿游就这样怀着悲切的心情将崔燕燕暂且安排进沈家园子西侧的厢房里,与沈灵犀以亲姐妹相称,这样一住就是两年。
好歹是投奔过来的亲戚,自己平日以亲姐妹待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竟要瞒我,想到这里沈灵犀不禁有些恼她,刚要究根问底,老爷身边的丫鬟织锦走了进来,说是庄亲王已经带着他们家公子来了,要二位小姐赶紧去赴宴,沈灵犀也只好将疑窦暂藏心底。
庄友廷是庄家三公子,如果说大公子庄沛轩是玩世太岁的话,那这庄友廷就是混世草包了。此刻他那双色眯眯的老鼠眼睛正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对面端坐的沈灵犀和崔燕燕。早就听说这沈家独女沈灵犀有倾城的美貌,今日一见果是非同凡响,不过她的气质虽是端庄却也叫人怯于侵犯,两相比较,旁边的表妹更有种妩媚风情,确是更胜一筹呢,这样想着,庄友廷不免美滋滋的啜了口小酒。
气氛有些不对,沈宅的主人沈卿游在心里暗暗想到,这庄亲王莅临此地,怕是要有所动作了。于是装作唠家常般随口问道,“亲王,久闻庄家大公子行事利落,一表人才,为何此次没有随行啊?”
“哈哈,老大他有些公事,分身乏术所以不能赶来了啊,没能让他亲自拜见沈老,真是遗憾啊,遗憾啊。”
庄友廷先前听姓沈那老头夸自己大哥就老大的不乐意,自己在这里好端端的坐着,都不见他正眼瞧一下自己,枉我还想娶你的女儿做正室夫人,纳你的外甥女做侧房小妾呢。这时又见他老子提到大哥一脸得意的样子,纳不下这口气,忍不住插嘴道:“谁让爹特意把大哥赶去邺县办差。”
沈卿游听得此言,手里的酒水微微颤了一颤,邺县是个小地方,可是邺县的小县丞苏鹅公着实不可小觑,看来一切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混小子,叫你多嘴。”庄亲王旋即大怒,对着混世草包庄友廷吹胡子瞪眼睛的,然后变脸同翻书一般满面堆笑转向沈卿游,“竖子不懂事,莫怪莫怪。”
“哼,大哥是你的宝贝儿子,我就是竖子,我哪里说错了,大哥就是去了那个鸟不拉屎的邺县嘛,还是你专门嘱托人手跟着去的。你若偏爱大哥,让他跟着你便是,又何必假惺惺的带上我。”庄友廷一副破罐子破摔,无人能挡的架势,把他老子支支吾吾妄图遮掩的东西全给挑了出来。
“混账,你还要丢人到几时?”庄亲王听罢拍案而起,直气得鼻孔冒烟。
筵席顿时陷入了僵局,沈卿游悄悄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拍了两下手,就见众舞娘退到四角,几个小厮走上来给每个人面前摆了一支造型别致,碧光粼粼的杯子。紧接着,一个女子摇着婀娜的腰肢款款走了出来,众人一见这女子,不由得都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