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奇山似乎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也不见摩崖石刻之类。这儿是树的世界,是竹的海洋,有溪,有瀑。或许是连日多雨的缘故,峡谷中溪水漫涨,水润山色,山壮水趣。山上,瀑布飞泻,小瀑,一线白练,数米而已;大瀑,自天而下蔚为壮观。惟听溪溪高歌,山山回应。这里,有的是野趣,有的是天趣。久居城市的人,成天在钢筋水泥城堡里讨生活的人,到这儿来放松一下,休憩一下,来领略一下返朴归真,回归自然的意趣,将是不会失望的。
雨,渐下渐大,路,越走越窄。上山是此一条路,下山是此一条路,幸好游人稀稀,假如游人如鲫,这种雨天,路湿路滑,恐怕会险情百出的。一路上,或过晃晃悠悠的吊桥,或飞步跳跃山涧,或攀援铁链登陡坡,或侧身慢行过悬崖,各有各的惊险,各有各的味道。虽不足与华山之险,黄山之奇相比,也算是有小奇有小险。
雨,使山中的层次模糊起来,山朦胧,水朦胧,树亦朦胧,那远峰近峦,生岚气,飘云雾,整个大奇山镀上了一层朦胧美。
雨中,上山的一行人一个个打着红红绿绿的布伞,如一条登山之彩龙;下山的另一行人也一个个打着各色各彩的花伞,似一条入海的蛟龙,色泽缤纷,煞是有趣。
据说大奇山国家森林公国将逐步建立大奇禅院、十里花海、露营度假、野味烧烤、垂钓渔乐等多功能旅游分区,我却颇忧虑。如今的大奇山是个尚未被污染的洁净之山,其溪清其水碧,其树绿其花艳,如果游人一多,一切的一切就难说了,很可能会因此失去大奇山的宁静,失去大奇山的自然美。至少像今天这样游玩品尝空寂的雨中山趣水趣将是难觅了。
但愿我的忧虑不是多余的。
宁波有座麻将起源地陈列馆
从报上知道,宁波办了一个麻将起源地陈列馆,我因写过《麻将起源太仓说》,故对这个馆特别有兴趣,一心想去看个究竟。天遂人愿,那天笔会结束后,东道主《文学港》的编辑带我们去天一阁时,顺便也参观了毗邻的麻将起源地陈列馆。使我颇吃惊的是“麻将起源地陈列馆”几个大字是著名学者余秋雨题的,余教授是宁波余姚人,为家乡的建筑题词是推辞不得的,但为这种麻将陈列馆题馆名,总让我这个敬重余先生的后生感到心里不是个味。
走进这麻将馆,用麻将天麻将地来形容一点不过份,真所谓抬头是麻将,低头亦是麻将,连地上铺的石片上面均刻有麻将图案,四壁墙上,亦处处可见麻将图案。我这人笨,不会搓麻将,只约略叫得出筒、索、万、红中、白板等,其他则对不起。例是几副楹联颇引起了我注意。进门时一幅为“竹菊梅兰含雅气,东西南北浴和风”,想来是搓麻将高手所撰,把俗到不能再俗的麻将牌提升到文化高度,雅得不能再雅。还有一幅“筒来索去犹半日,星横月落未曾知”,我想非老搓手,难以如此洞悉个中情形,传神!另有一幅“世事沉浮中发白,人情冷暖马牛风”,此联显然要比前两联高出一筹,不说发人深省,至少包含了撰联者的某种思考。还有一幅“济世兴邦皆学问,齐家立业即文章”,这似乎与搓麻将扯不上关系,太抬举麻将了嘛,至少我不认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幅对联是“有人思进有人思出何妨冷眼眺围城;无欲则宁无欲则刚但为怡情寻乐土”,写对之人满腹经纶这是一定的,上联写得很有气势,不偏不倚,既写实,又暗藏态度。下联上半句写得很到位,下半句则让人难以苟同。不知是撰联者为对仗之故呢,还是内心之言?
从陈列馆的实物与文字介绍可知,麻将乃清咸丰年间宁波人陈渔门整理而成的,并以《清稗类钞·赌博类·叉麻将》中有“始于浙江宁北,其后不胫而走,遂遍南北”来佐证,这确乎是属有文字可查的记载。但其中把麻将牌的索、筒、万、风、停、麻雀等与宁波航海业对照起来,则显得牵强,难以令人信服。而麻将术语与宁波方言的对照更显得勉强,有强硬拉郎配的感觉。其实,麻将是从马吊演变而成,“吊”是吴方言,吴方言中称鸟为吊,称麻雀为麻将,例如吴方言歇后语“外国人打吊——瞄头不轧”。至今,吴方言中仍保持了称鸟、麻雀为吊、麻将的习惯用法。至于“搓”字,更是吴方言,吴方言中洗衣服谓搓衣服。还譬如家有河东狮,男人跪汰衣裳搓板,此搓即洗的意思,也即洗麻将牌,故谓搓麻将。在此不展开谈了。
把麻将提升到麻将文化,是否必要,这另当别论,但麻将起源陈列馆的出现,至少说明了目前的政策宽松,以及多元文化并存局面的出现,从文化发展趋势看,让后人知道点历史,不是坏事。
梁祝传说蕴文化
众所周知,《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孟姜女》《牛郎织女》是我国古代流传最广的四大民间故事。千百年来,长传不衰,至今人们依然津津乐道。
为何呢?
细析之,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男女主人公对爱情的坚贞,追求,感动了无数的听众、读者。其二,反映了渴望自由相爱的心声,化作了一曲理想化的爱情之歌,借以寄托自己的情感与向往。
在这四大传说中,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可能最接近普通文人,而爱到双双化蝶的浪漫也较符合中国百姓的审美情趣,因此,梁祝的爱情故事自东晋以来,广为流传,不但传遍了江南水乡,吴越山水,还传到了安徽、山东、河北、甘肃等地。以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庙、墓、读书处等一化二,二化四,竟出现了一处又一处,以致到后来,真伪难辨。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广大老百姓对梁祝的传说是多么偏爱,这毕竟寄托了他们对爱情生活的美好愿望呵。
据报道,近年孙权故里,西施故里等等都有好几个县市在争抢,其实这是好事,你见过哪儿争抢秦桧、吴三桂、袁世凯的家乡冠名权吗?各地争着把梁祝的发源地与当地文化结合起来,对梁祝传说的扩大自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历史总归是历史,基本的史实总还是应尊重的。根据文史专家的考证,在各地诸多假设中,祝梁传说起源于浙江宁波说是最令人信服的,也是最拿得出史实依据的。
坐落在宁波高桥的梁祝文化公园占地300余亩,地处姚江之畔,如果从空中鸟瞰,还真有几分蝴蝶状呢。
公园就是公园,何以要加上“文化”的定语呢,是附庸风雅,还是借此提高档次,我想如果你游览了公园的全部景点后,必会由衷地赞叹:梁祝公园确实有文化,还不是一般的文化底蕴呢。
梁祝公园之所以吸引我,极重要的一点是这儿有真古迹,真古董。如梁山伯墓就是1992年搞绿化种植一棵大树时,挖树坑挖到的。根据随葬品可以推断为晋墓,距今有1500多年历史。现公园参照西安兵马俑的成功经验,就地建玻璃棚保护,就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这比所有的文字都更有说服力。
来到了梁祝公园,我自然而然想起了儿时的情景,那时一看到一对翩翩起舞的彩蝶,我们就会嚷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然后千方百计扑之捉之,把美丽的蝴蝶夹在书中。
那天,我们刚进公园大门,就见有一只色彩斑谰的彩蝶在我们面前飞来飞去,还几次飞到我面前,虽未逮住,但已让眼快手快的文友定格于胶卷上了,增加了无穷的乐趣。
在梁祝公园,处处可以感觉到民俗文化的存在。如最脍炙人口的一句老古话乃“若要夫妻同到老,梁山伯庙到一到。”我注意到在梁祝文化公园里,除了像我们这种团体旅游外,确有不少一对一对的。其中有一对外地来的男女,在梁山伯庙里又是烧香,又是磕头,极是虔诚。或许作家的眼睛观察人有其职业性,有人判断这一对不像结发原配。我开玩笑说:“男女两个能到梁祝庙来烧香磕头的,至少是有点真感情的,可以原谅。”我这观点竟博得了多位文友的赞同,反倒使我一愣。
梁祝公园内还有书法碑廊,集中了各地著名书法家与民间文学研究专家留下的墨宝,印象较深的有沈鹏,周慧珺、周志高、冯骥才、叶辛等人的题词。
梁祝公园的蝶艺馆也是梁祝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此馆由林海伦创建,这儿不但收集了许多珍稀蝴蝶标本,还展出了蝴蝶画《蝶恋》《十八相送》等,让人得到一种美的享受。
然而,真正让我动感情的,不是万松书院,不是梁山伯庙,不是古戏台,不是凤凰山,不是百龄路,也不是夫妻桥,而是姚江之畔的英台登岸处。伫立江边,视野开阔,远山近水皆汇眼底,碧水清清长流不断,往事悠悠令人浮想。据地方志记载:“祝适马氏,舟经墓所风涛不能前,英台闻有山伯墓,临冢哀恸,地裂而埋壁焉。“从这儿再往前一箭之遥,即为九龙嘘。史载当年此处水流湍急,有似九龙吟嘘。梁山伯任鄞县县令时,在此主持治水,因治水积劳而病逝,故墓葬于此。因为梁山伯为老百姓做了好事,老百姓自然不忘记他,又岂止是他旷世的爱情呢。希特勒也有他的爱情,汪精卫也有他的爱情,百姓为他们的爱情编书编戏,写诗写文,颂之赞之了吗?——这大概就是超超了爱情的文化内涵,爱情只是个载体而已。
普陀山随想
浙江的普陀山既是我国著名的佛教胜地,又是我国著名的旅游景区,因此,每年成千上万涌向普陀山的,半是香客半是游客。
我这人不信佛不信神,去普陀山只是个纯粹的游客而已。或许是地道的游客,我不用怀着敬畏的心理、虔诚的心理,或忏悔的心理,既无所谓许愿,也无所谓还愿,故我可以轻轻松松地登山,悠哉游哉地闲逛,不用三步一跪,五步一磕,也无须担心找不着庙门,少拜了菩萨。因为对善男信女来说,拣佛烧香是犯忌的。
我是带着旁观者的身份注意着身边的香客,真所谓到了医院到处是病人,进了球场都是球迷,这到普陀山的,抬头是香客,低头是香客,从法雨禅寺到山顶的慧济禅寺,一条山路上,所见唯香客,虔诚令人叹。或者是成群结队,每人身挎一烧香袋,此以中老年妇女居多,尤以农村妇女居多,风尘仆仆,诚心诚意,似乎烧了香敬了佛,就真的万事大吉了。或者是双双结伴,各求佛佑。或者是孤身一人,独上山寺,心事唯向佛前诉,许愿只有自己知。
短短的山路上,香客摩肩接踵。我注意到一对母女,看样子是都市之人,女孩花季年龄,母亲年近不惑,母女俩一步一跪,一跪一磕,因下过雨,磴道是湿的,两人的膝盖包着毛巾,毛巾外再包着塑料纸,即便如此,跪磕到山顶,恐怕双膝处亦要红肿、破皮,我无法知道她们为何如此。只能瞎猜——是为了保佑孩子考上大学?是为了保佑亲人身体健康?是为了祈求炒股发财?是为了祈求事业顺畅?
正在我七想八想时,边上有人说:“准是老公花心了”。马上又有一位说:“恐怕老公贪污受贿出事了,来求神拜佛抱佛脚的。”
我不知这话那母女俩听到了没有。我估计是听到的,但这母女俩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说中了,还是此时此刻天地间除了佛,就不存在其他?
在寺庙里,我又见烧香之人济济,磕头之人济济。特别是有些女香客,平时菜市场为一根葱一块姜也会斤斤计较的,但在这里,捐款随缘,大款似地大把大把给钱一点不肉痛,令人看不懂。我在想,与其不顾路途颠簸,一次次上普陀山烧香,不如平时多做点善事好事,这不更积德积福吗?!把捐寺庙的钱拿出来捐给红十字会,捐给慈善事业不一样吗?但我知道,这话去对香客说,他们是听不进的,只会当说者是傻的呆的。我知道我说不服别人,我还是按我自己的方式生活吧,我相信,我帮助了别人就等于帮助了自己。多多援手别人,比之烧香拜佛更有意义。心存一颗善良之心,不谈回报,至少他的心境是宁静的,安慰的。
难忘普陀山古树
说出来也许有的读者不信,普陀山之行,对有“海天佛国”之誉的这座名山,留下印象最深最难忘的竟不是寺庙,不是佛像,不是香客,而是那一株株古树。
我这人,天南海北已跑过不少地方,名胜旅游景点的千年古柏古松古桧已见过不少,原始森林也去过,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千年古树也没少见,但普陀山的古樟树古银杏等还是使我无法忘怀,甚至有了写一写的念头。
跑的地方多了,真古董看了,假古董也看了。有些仿的唐城、宋城,明清一条街等等,舍得花钱,肯聘高人指点的,也能达到乱真的地步。但钱再多,设计再到位,有一点是没法造假的,那就是大树古树。所以我把大树古树视为名胜古迹处活的古董。假如孔府孔庙孔林砍伐了那些千年百年的古柏古松,三孔还成三孔吗?游人还会有如此游兴吗?因为硬件的建筑,即便毁了,一年半载照样可以重建,甚至可以修旧如旧,蒙过许多人,唯树不能,就算移植成功,也得去枝去冠,断难保持原状原貌的。
普陀山好就好在大树古树到处可见,满山满坡,触目皆是。可说是黛色满眼,绿荫遍地。在普陀山,游客想找一两株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古树拍个照,留个念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在下榻的银海饭店院子里,就见到了好几株数人合抱不过来的古樟树,使这座半山腰的饭店本身也成了景点似的。普慧庵的一棵樟树则树龄高达800年以上,至于一两百年、三四百年的大树古树几乎每个景点都有。据了解,百年以上的古树普陀山就有1300多棵。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岛,能保存下这么多的古树,也算是个奇迹,这大概与佛门胜地,一般山民、渔民不敢擅自砍伐有关吧,对佛的尊畏,竟比历代帝王的禁令都有效,可见佛教的渗透力与权威性。
普陀山的大树古树还有个特点,即高大、茂盛,生机勃勃。在外地,古树也有,但往往或老态龙钟,或形影相吊,哪像普陀山,百年古树活力无限,一株挨一株,有时还成片成片生长。
最让人看不懂的是有些古香樟古银杏又粗壮又高大,看上去少说有七八百年,五六百年树龄,但在普陀山都仅一二百年树龄,高龄的也只三四百年树龄,给人感觉,这儿的树比外地的更能长。
我想这可能与这儿的气候、日照、雨水等等有关系,据我知道,普陀山是个冬暖夏凉的地方,特别适合树木生长。
但愿普陀山的大树古树越长越好。即便不信佛的,单冲着这些大树古树,上一趟普陀山也是不虚一行的。
千步沙雨夜
有人出游,一见老天变脸,也跟着愁云满脸。我却正好相反,若旅途中逢下雨,则游兴越发浓烈。假如是微雨细雨,或时下时断,那可有晴天游览体会不到的意趣。我则更会喜出望外,因为我对雨中游情有独钟。
因大雾锁海,轮渡无法正点通航,耽误了半天时间,到达普陀山时已是傍晚时分,又恰逢一场山雨,就像当头浇下的一盆凉水,把不少人的游兴扫了大半,我却觉得雨中普陀山别有韵味。湿漉漉的山,湿漉漉的路,温漉漉的树与湿漉的空气,迥异于乏味的都市,这不正是我们避开城市之喧闹,所追求的那份宁静,那份野趣吗?城市即便有雨,也如程式化似地单调,哪有普陀山雨夜的趣味,听雨听涛两相宜,观雨观涛随你便。多好!
吃罢晚饭,因雨失了游兴的选择了打牌。从不打牌的我自然无法体会打牌的乐趣,但我总觉得夜宿普陀山,不去观赏一下普陀山之夜景,实在有点对不起如此美景,而雨夜之景,又岂是每个上普陀山之游客都能遇到的。看来各人有各人的审美与追求,又岂能强求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