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是一位情窦初开的蒙古族少女,一定沉浸在初恋的甜蜜之中。只是不知道她的白马王子是哪位蒙古族青年,我想他如果得到姑娘亲手制作的红果果鸡心,一定会欣然接受的,说不定当晚还会来个敖包相会呢。
草原植物一瞥
我曾在有关的书上见到“采沙耳,搂发菜,挖甘草,打麻黄”为内蒙古一绝,可惜我没有亲身体验到。也许我见到过甘草,见到过沙耳,只是不识其名而擦肩而过了。
我儿时曾喂过兔子养过羊,几乎每天要去野外割草的,因此识得不少花草树木的名称,但到了内蒙古,才发现自己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很贫乏的,许多异于江南的草木,我都叫不上名字,更不要说对其了解了。
不过我还是做了有心人,一路请教,一路记录,乖乖,光沙字打头的植物就有沙枣、沙柳、沙棘、沙梨、沙果、沙芥、沙米、沙葱、沙蒿、沙竹、沙打旺、沙拐枣等等。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则是沙柳。沙柳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只要稍微有些水的滋润,它就能很快发芽,长出不定根,成活率极高。沙柳的特性是耐旱、耐寒、耐高温、耐水浸、耐沙压、耐盐碱。它几乎对生活无多少要求,而带给人们的却很多很多。首先,它是沙漠中少有的植物之一,是固沙英雄,草原牧民对沙柳是很有感情的,因为烧饭取暧,盖房作梁,围草围栏,造纸编织,用场可大呢。
我在草原上见得最多的是芨芨草,这是草原上长得比较高的一种草,一丛丛,往往连成一片。我观察了多次,那一群群羊对长得蓬蓬勃勃的芨芨草采取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宁肯去啃那些低矮的小草,有经验的牧民告诉我,到了冬天,特别是一下雪,芨芨草就成了救命草。草原上气温低,冬天一下雪,积雪数尺,终月不化是常有的事,这时候,唯有这些高个的芨芨草冒出积雪外,牛啊羊啊以及有些食草的野生动物就靠此来维持生命了。
于是,对芨芨草我有了几分敬意。
在草原的日子里,我多次听陪同我的人谈起沙葱,他们还特地带我挖了一把呢,据说草原上的羊肉没膻味,与羊平时吃沙葱大有关系,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告诉我:他常去挖沙葱,是一种极好的凉拌菜,我很想尝尝这沙葱是啥味道。记得那天在五当召是在一蒙古包吃的中饭,菜单上有沙葱,我就点了它。用我们南方人的口味来说,谈不上好吃,但能吃得来,是别有一种风味。
草原上植物很多,有酸刺、酸溜溜、木蓼、籽蒿、柠条、紫苜蓿、草木樨、骆驼刺、梭梭、罗布麻、杨紫、马兰花、山丹花等等,挂一漏万,记不过来。我很难忘记的还有两种植物,一种是铁花,一种是金棍草。
铁花是在白云鄂博铁矿见到的,那花没叶,只枝枝叉叉的顶端开出一种绒似的白花。据白云鄂博铁矿党委副书记张钟涛介绍,这花只在白云鄂博铁矿山上有,别看它枝叉其貌不扬,但这花只要有水,放几个月都不会枯不会凋不会死,真像铁铸的,所以当地人称它为铁花。这花如此旺盛,坚强的生命力,我想与它长期汲取铁矿质有关系。这种白云鄂博铁矿特有的铁花,其实也是找矿的标志之一。白云鄂博铁矿应该把它命名为矿花,就像白玉兰是上海的市花一样。
还有一种我忘不掉的植物为金棍草,这是我在苏木达中蒙边境发现的,边境上的草都比较矮小,唯有这草一支独秀,挺立于阳光下,轻轻摇曳。或许是草原上干旱的缘故,这金棍草的叶子又细又小,想来是减少水份蒸发,是植物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这草的表皮金黄金黄,像涂了一层生漆似的,煞是好看。特别是枝条有极强的韧性,如果用它来编织小花蓝之类工艺品,一定是绝佳材料。
香喷喷的手抓饭
西方人吃饭用刀叉,中国人吃饭用筷子,这大家都知道,谁知还有个别的民族,吃饭既不用刀叉,也不用筷子,只用手而己,谓之手抓饭。
在没去内蒙古以前,我只听说过有手抓饭,但没见过与体验过。没想到那次去内蒙古,接待单位安排我们去吃手抓饭。
我特地留意了烧手抓饭的整个过程,所谓手抓饭,有点类似我们这儿的菜饭。饭里有羊肉丁、有胡萝卜丁等,因为是用羊油烧的,那饭粒都程光发亮,看着很是惹人喜爱,端上来时,有一股扑鼻的香味,是羊肉味与胡萝卜味的混合味。
记得那盛饭的盆子很大,像个大脸盆似的,主人很细心,早在每位客人面前放了一把蒙古刀,那刀一侧还插着一双筷子,比我们平时吃饭的筷子短,筷子的头是尖的,可以用来代叉子叉肉吃,可用来吃饭就有点使不上劲了。主人见我们犹豫,就做了个示范动作,只见他四指并拢,沿着盆子抨过去,把一团饭捏紧后,再送到嘴里。我依样画葫芦,也来了一下子,待手伸下去才知那饭烫得很,我们不习惯手抓饭的根本受不了。过了好一会,待面上的饭稍凉点后,我再来抓一把,总算抓住了一把,但吃的时候,饭粒掉了一桌子,自己都觉得难为情,颇为狼狈。抓了几把后,我才明白,蒙古人手指不怕烫,他们抓得紧,所以饭粒不下掉,我们怕烫,不敢用紧抓,用紧捏住,自然滴滴落落,一如天女散花。
手抓饭的味道对我这样的江南人来说,谈不上特别配胃口,但偶尔换换口味,也实在别有风味,别有一种情调,至少多一种生活体验吧。
倒是那把蒙刀派了点小用场,割了两回羊肉,那筷子反而没派用场,因为用刀割后,干脆用刀一戳,把羊肉送到了口边。
回想起来,吃手抓饭,不在味道,在于那个过程,那种氛围,那种让人轻易不能忘怀的经历,哪怕过了多少年,还可自豪地说:我曾吃过手抓饭。
一个日本老人的沙漠情结
这次我去内蒙古,多次听到内蒙古朋友以敬重的口吻提到一个老人的名字——远山正瑛。
这不是日本人的名字吗?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又好像在一两年前的哪家报纸上读到过有关他的介绍,但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了。
那天去鄂尔多斯高原,车一过黄河大桥,包头市文联副主席于树和望着公路两旁的沙丘,感慨万千地说:“变了,变多了,变得真好!”
我是第一次到内蒙古,没有比较,也看不出变化,我注意到公路两旁全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沙丘,沙丘上东一棵红柳,西一棵沙棘,或一丛丛岌岌草,或一丛丛叫不出名的野草,有蝉儿鸣叫其间,有鸟儿掠过树梢。然而,比起水碧草绿的江南,这里多少还有点荒凉的感觉。
于树和当年曾下基层去扶贫,当年的情况他肚里有一本账,据他说,十多年前,一过黄河大桥就到处是沙丘,很难见到绿树绿草,没想到一别这儿年,这原本满眼沙漠,荒芜一片的地方有了生命的绿意。虽然,这里还算不上绿树成荫,绿草成茵,但比之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了。看来,当地政府在种树植被,治沙护绿方面下了大决心,有了不小的投人,令人欣慰。
赞叹之余,诗人冰峰告诉我再往前就到恩格贝了,那里有位堪称沙漠之魂的远山正瑛老人。冰峰的话题一下激起了我的兴趣。
原来这位今年已92岁高龄的日本老人远山正瑛是日本鸟取大学的名誉教授,是日本沙摸绿化协会的会长,也是国际著名的治沙专家。为了帮助中国治沙,不远千里,自费来到内蒙古,于九十年代初在恩格贝安营扎寨,开始了他的植树造林,改造沙漠,争取人类新的生存空间的壮举。
恩格贝在蒙语中是平安、吉祥的意思,但这仅仅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事实上,恩格贝自清代以后就成了风沙肆虐,人迹难觅的不毛之地,并且沙漠还在扩张之中,如不治理,沙化早晚会逼近包头。
恩格贝地处鄂尔多斯高原,出包头后,从东胜市、达拉特旗即可前往。我因时间关系,没能当面采访远山正瑛老人,但我见到了以远山正瑛等日本友人与我国志愿治沙者共同治理经营的沙漠,那恩格贝沙漠综合开发示范区的牌子十分醒目,恩格贝已一改昔日沉寂荒凉的旧景观,而是成了一处保持生态平衡,真正意义上的沙摸绿洲——中日友谊林的树木长得郁郁苍苍,防风林带已蔚然成林海,绿涛滚滚。
据说今日恩格贝已植树150万株,种灌木两百亩,治沙面积达十万多亩,昔日几乎不见生命的恩格贝有了三千多只羊,有了一两百只驼鸟,有了三百多口猪,有了八十多万尾鱼,还有了几十只孔雀,也许这些数字放在其它草原其它镇算不了什么,但这是在恩格贝啊,这实在是人间奇迹,是人工改造生态环境成功的典型。
望着那成行成片的绿树,望着那锦缎似的草原,望着那日新月异的农业开发区和日本农业新技术开发区,我不能不惊叹,不能不动情。这是远山正瑛与许许多多拓荒志愿者在恩格贝用青春,用热血,用生命,用赤诚,用汗水培育出的一朵七彩奇葩。
从恩格贝的变迁,我想到,中日两国之间除了半世纪前战争的创伤外,还有割不断的中日友谊。远山正瑛这样胸襟的老人,是一位永远值得中国入敬佩的日本老人、日本学者。没能见到他,没能采访到他,这是我的遗憾,但我以这篇短文,表达我对远山正瑛老人由衷的敬意。
内蒙古归来后的反思
内蒙古之行使我再次体会到了行万里路的重要性,我看到了许多窝在家里看不到听不到的事,我知道了不少在书本上读不到听不到的知识,一句话,有收获,大有收获。
内蒙古回来后,我陆续写了二十多篇有关大草原的游记散文,自然褒语多于贬语。但冷静想想,这次内蒙古之行,毕竟也见到了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与现象,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对内蒙古最大的不满是道路建设滞后,这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内蒙古经济发展的步伐。
在我们南方,多年前就流行这样一句话:“若要富,先修路”。交通是经济发展的先行官,用时下经济术语乃属投资硬环境。如果交通不便利,谁肯来考察来投资。即便对旅游事业来说,没有交通的保证,也难发展。像响沙湾,在海内外名声这么大,但要去却不那么方便,介绍说距包头东8公里可这8公里公路外还有几里烂泥路、河床路,那路实在不好走,既无路又无路标,坑坑洼洼,若逢下雨后的天气,可说是举步维艰,这样著名的景点竟然没有路,令人想不通。
草原上没公路就更平常了,因为没筑公路,所有进入草原的车子都自己找路,因此若坐在草原高坡,你能见到绿茵茵的大草原上有一条又一条的白带子,全是车子开后,破坏了植被形成的。既破坏了草原的整体美,又有损生态环境。也许有人会说,修公路钱呢?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如此吧。
但挖甘草,搂发菜,破坏草原植被的现象,为什么不有效制止呢。这种盲目性无规划地掠夺性挖掘中草药资源,无疑于杀鸡取卵,还大大破坏了草原植被,严格地说是一种犯罪行为。
我在草原还见到多处废弃淘金场所,那好好的草原被挖掘得千疮百孔,淘金人淘了金早走了,留下那挖得一塌糊涂的现场没人平整,没人复原,以致弄得草木不长,有明显沙化迹象。
淘金不是偷猎,不会打一枪马上换一个地方的,也隐蔽不了的,有关方面为什么不严加管束呢。
难道非要到问题成堆才能解决吗?
今年长江全流域的洪水灾害,已向我们敲响了警钟。问题表现的形式尽管不一样,但实质性的问题是相类似的,都是生态环境的人为破坏造成的恶果,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
长江上游的油锯终于停转了,这是前车之鉴啊。草原上千万千万不能一边在植绿治沙,一边在破坏植被。但愿我仅仅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