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后,走南闯北多了,也早知道包头是内蒙古的重要城市,但不知为什么,这包头两字似乎总难与内蒙古结合得很紧,一谈起内蒙古首先想起的是呼和浩特、是呼伦贝尔、是白云鄂博,而包头总好像应该是南方的一个大城市。
其实“包头”是由蒙古语,“包克图”转化来的,原意为“有鹿的地方”,因此包头又称鹿城,它的市标就是三匹腾跃的金鹿。
不怕读者笑话,我到了内蒙古才知道,包头是内蒙古的第一大城市,比呼和浩特还大呢。就像美国的首都虽在华盛顿,但纽约远比华盛顿繁荣。也许这比喻不够恰当,不过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没有去包头前,对包头的了解大概就是知道包头有个包钢,是我国著名的钢铁基地,乃“草原钢城”。其实,包头还是我国北疆地区极为重要的机械、稀土基地,还是我国西北地区牲畜、毛皮和粮食、药材的重要集散地。
我一到包头,大大吃了一惊的是它的城市规模,那马路笔直笔直,像钢铁大街、友谊大街、团结大街,马路都宽达40--60米,连北京、南京、广州这样的马路都相形见绌。包头还有一点使我难忘的是它的城市空间,在江浙一带,特别是江南,寸土寸金,要建个城市广场,建个街心花园,何其难也,不是市长不同意,实在是拿不出哪怕小块的土地。而包头的当家人端的是大手笔,在包头市区竟有大大小小好多个城市广场与街心花园,其中阿尔丁广场据说是整个内蒙古最大的城市广场。我去的那几天正在抢建一个新的名为银河的城市广场,面积比上海的人民广场还大呢。我在包头市下榻于青山宾馆,宾馆前面就是一个老大的草坪,并建有喷泉等,夜晚有不少家庭或扶老携幼,或一家三口来此纳凉、游玩,还有一对对情侣在此谈情说爱呢,在南方的大城市就很少有这样的城市空间了。
当然最出乎我意外的还不是这些宽阔的街道与高耸的建筑,还不是成片的绿化与美丽的夜景,而是包头市的卫生状况,几乎条条大街,条条小巷都干干净净的,这在边远省市是极为难得的,即便富庶的南方城市也不易做到。这体现了包头人的素质——一个有蒙、汉、回、满37个民族,市域总面积达27691.012平方公里的包头市能被评为国家级卫生城市,这实在不是喊几句口号,表几次决心,发几个文件,突击几次搞卫生就能达到的,仅此一点,我就对包头人肃然起敬。
记得那天我在包头市首届文学创作讲习班讲课前的开场白中,我说到我到了包头感觉到包头的天特别蓝,包头的云特别白,包头的街特别干净,包头的人特别热情,有人可能以为我是例行公事式的客套,还有人不以为然地说:包钢的烟尘你凌老师可能没看见,这话自然有这话的道理,但一切都是相比较而言的。比起南方不少经济发达城市,包头的污染还是算轻的。这儿的天确确实实比我生活的江南要蓝,云要白,这儿的空气也比南方一些大城市要新鲜得多。
当然,也并不是说包头样样都好,至善至美,至少包头的经济状况还不如我们江南,而归根结底还是改革开放的程度还不如南方。
下榻青山宾馆
应邀去内蒙古为包头市首届文学创作讲习班讲课,东道主包头市文联、作协把我安排在了青山宾馆。
我虽然第一次到包头,但青宾的大名却听说过,听说总书记江泽民下榻青山宾馆时,曾对包头市的市委书记袁明铎说过:“青山宾馆是包头的钓鱼台。”总书记的这个评价决不是一时戏言,青山宾馆的档次也就可想而知了。
青山宾馆始建于五十年代,据了解,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就有周恩来、邓小平、林伯渠、李富春、李先念、彭真、林彪、陈伯达、陈毅、王震、罗荣桓、薄一波、习仲勋、谷牧、方毅、杨勇、杨成武、杨得志、王首道、乌兰夫等一大批德高望重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先后住过青山宾馆。后来又有胡耀邦、赵紫阳等下榻过青山宾馆。现任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江泽民、李鹏、乔石、朱镕基、刘华清、胡锦涛、宋平、李岚清、李铁映、陈慕华、谢飞、万国权、布赫、彭佩芸、王光英等在青山宾馆住过。
这些仅仅是我与李德胜总经理闲谈时记下来的,挂一漏万,必有许多重要客人的名字回忆不起来或我没记住的。
青山宾馆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一座园林式的宾馆,简直就是一座大公园,进得大门,只见树木花草,不见楼宇,那一二三四五六号楼完全掩映于绿树丛中。宾馆占地面积之大,也是我走南闯北第一次见到,这在江南或上海等大城市里寸土寸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或许是地方大或许是绿化好,整个宾馆区极是幽静,清晨与黄昏,那鸟儿的鸣唱,愈发反衬出这儿的静谧与幽雅。住在这样的宾馆确实让人心旷神怡。难怪许多到包头的外国人也喜欢下榻青山宾馆。据说青山宾馆先后接待过美国的黑格尔将军、泰国的国防部长、巴基斯坦的总理等多位外国要人。
我住宿的五号楼二楼,进进出出的全是高鼻子蓝眼睛的,一问原来是常住的德国专家。他们把宾馆当成了家。
方毅曾为青山宾馆题了“如归”两字,薄一波则题写了“宾至如归”,这都名符其实,不是虚应文章。全国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布赫的一首诗这样写道:“彩绸胸前挂,笑脸迎远朋,道声来客好,暖入旅人心。”这是对青山宾馆接待工作最形象生动的描写,最朴实中肯的褒语。
听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介绍,现任宾馆总经理李德胜很喜欢与文化人打交道,故离开青山宾馆那天我与李总聊了聊。
李总今年41岁,从服务员一直干到总经理,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他上任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如把任命制改为聘任制,把事业变成企业,把以接待为主推向以市场为主等等。在最近的三四年内,光绿化就花了两百多万,他发动职工植树种花,又引进了六只梅花鹿,准备过渡到散养,把包头这“有鹿的地方”在青山宾馆诠释成有鹿的所在。
我注意了一下我下榻的这座迎宾楼,几乎天天客满,李总的经营之道可见一斑,青山宾馆的名气也无须我再赘言了。
写到这里,我想告诉读者一个小秘密:刚被判刑的陈希同一度就软禁在青山宾馆2号楼,时间长达20个月。
我还特地到2号楼前拍了张照呢。关于这些,李总特意关照我不要向外传。但我想,今天早上中央电视台已广播了陈希同判刑的消息,透露一下应该也是无妨的吧。
在中蒙边境哨所
这次到内蒙古,其中一个重要收获是去了中蒙边境哨所。
如果是个人游览,或者随旅游团到内蒙古,想跑到满都拉中蒙边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是在白云鄂博住了一宿后再去满都拉的。一共去了五辆车,倒不是排场,一则草原上一般不允许单车出远门,二则包头文联、作协,以及《鹿鸣》杂志的多位老土地也没去过边境呢。
我们是七月下旬去的,可能是八一建军节快到了的缘故,这一段时间是边境哨所最热闹的时候,时不时有领导或各界人士前往慰问。
我去过新疆的中国与吉尔吉斯坦共和国的边境哨所,条件很差的。出乎意外的是,满都拉中蒙边境的哨所是幢挺漂亮的小金砖楼房,原来这是包头市政府出资产六十万元援建的,在这楼房后面是原来的老营房,条件就差多了。
到了边境后,我们登上了边境观察楼,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哨所。这是建在山坡上的一座八角型建筑,两层楼,二楼设有高倍望远镜,加之八面是窗,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四周的动静。通过高倍望远镜还可以看到外蒙古境内的建筑呢。哨所下面是一座钢筋水泥的碉堡,碉堡外竖着一块大牌子,上书“祖国在我心中”,我与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作协副主席马宝山、冰峰、张钟涛纷纷与哨所的连长与战士合影留念。
从哨所下来后,连长又派了两名战士带我们去中蒙边境的界碑处看看。
草原实在太大,其实从哨所到界碑有好长一段路呢。这一带已见不到一个牧民或游人了,连羊群、牛群也不见。车行几百米后,前面有一道铁丝网,战士下来开了门,我们车子才过去。据那位沈阳籍战士介绍,铁丝网主要为了防止牛羊等牲畜走过来或走过去,因为一越境,就得进入外交程序,即便是一只羊一头牛也是个麻烦事。
过了铁丝网,车子又开了几百米,来到一山坡上,只见制高点上有石块垒成的一米高的石堆,有如小型的敖包,在这石堆上有一块水泥的界碑,正面是“中国3251963”字样,背面是蒙文,我看不懂,但我猜想是同一字样。不用解释也能明白。这界碑是1963年立的,325大概是编号。在界碑左侧有座三角型的铁架子,有两三米高,据说是导航用的。
这儿就是真正的神圣的边境了,从理论上讲,如果跨过这块界碑就是越境了。如果在文革期间,那就是偷越国境,是要判枪毙的弥天大罪。
那位来自河南驻马店的战士已当了三年兵,我问他三年来,有没有偷越国境出去的,他说没有。我又问他三年来有没有抓住过偷跑过来的,他说也没有。但我听说文革时期,偷越出境的不少,现在政治清明了,生活好过了,安居乐业多好,谁愿冒险过境做偷渡客呢。
虽然我也算出过两次国了,也跑过几处边境,但真正意义上的界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关于发生在界碑内外的故事,以前只是从小说里读到,从电影里看到,现在当我实实在在地站在界碑面前,真真切切地抚摸着界碑,毕竟有着几分激动。最使我开心的是我在界碑前拍了不少照片,并且我还与那位持枪的战士在界碑前合了影呢,这些珍贵的照片将成为我永远的留念。
草原歌手
我从小就喜欢听草原上的歌,是喜欢那种粗犷奔放的旋律,是喜欢那种悠扬舒婉的韵味。我常常记不住是谁作的词谁谱的曲,是谁原唱或谁传唱,记住的只是那个调,那支吹着草原之风的歌。
记得多年前我应邀去新疆,好客的主人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轮到我赶鸭子上架时,我唱了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这是首不少人耳熟能详的草原民歌,至今我还能背得出歌词:“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挥动着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乡,赞美自己的新生活,纵情把歌唱,祖国的大地多么宽广,抚育我们成长,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我写这些,无非是想证明我这个半歌盲内心深处对草原上的歌是极有感情的,我相信这次草原之行一定能一饱耳福,听到那优美动人的草原之歌。
没想到第一次听歌是在包头南海公园的一个饭店,那天东河区“小小世界文学社”的一帮文学爱好者执意要略表地主之谊,请我吃顿饭,不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是包头人天生热情,他们去请了一个蒙古族歌手来献歌敬酒,这位年轻的歌手其貌不扬,但音色很浑厚,那略带嘶哑的嗓音,有几分腾格尔的味道。他唱得最情感交融的是《父亲与我》,低沉而动情,几分痛楚,几分信心,当他唱到“我要分担你的忧和愁,不再让你为我总忧心,你将永远牵着我的手,从现在走向未来”时,我感到他是用心在唱,我猜测这歌词可能与他的生活有某些相似,引起了他的共鸣。因此唱歌结束后,我特意过去与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他的中文名字叫包革命,是一个牧民的后代,曾自费受过两年的唱歌培训,他说他希望像腾格尔一样成为一名草原歌手,目前他流浪在包头一些饭店唱歌,每唱一支歌十元钱,他准备积了一笔钱后,到外面世界去闯荡,去唱歌。
我说:祝你成为腾格尔第二!
在白云鄂博时,那个被请来唱歌的蒙古族姑娘个子不高,名字我没记住,不过她的歌我记住了,特别是那首《草原恋》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记不全长长的歌词,但其中最富感染力的一段我记住了“不论我走到哪里,总听得见马头琴在歌唱,不论我离开你多远,总闻得到奶茶的香甜……”从她的歌声听得出,这是个热爱草原的蒙古族姑娘,因此,当她唱起《蒙古人》时,我觉得“这就是蒙古人,热爱故乡的人!”是发自肺腑的歌吟,没有铜臭味,没有商业气息。
草原上歌手不少,但有的纯粹是为金钱而唱,嗓音再甜美,听上去也味同嚼蜡。譬如那天在五当召的一个大蒙古包用餐,邻座那一桌看样子是海外来的游客,他们请老板娘安排一个歌手,结果老板娘换了一身蒙古服装就来唱了,那完全是例行公事式的唱歌,一点感情也没有。她每支歌才唱了两句,就把酒敬上去了,大煞风景,我坐在邻桌听着都难受。
这次到内蒙古,听到的最纯正的草原之歌是在临走那天。那天包头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徐文潮安排为我饯行,特地请来了包头市漫瀚剧团的女高音歌手托娅与正宗马头琴传人博克来献歌敬酒献哈达。
到底是职业歌手,托娅的歌,或响遏行云,或娓娓轻诉,无不声情并茂。那一曲《雕花的马鞍》,把我带到神奇的草原上,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蒙古人的那种精神。
当然,最能体现蒙古族人热情好客的是那首《祝酒歌》,歌词很简单“金杯里斟满哟醇香的奶酒......银杯里斟满醇香的奶酒,朋友们欢聚一堂干一杯……”——简单的歌词,浓浓的深情,让你醉的不是那醇香的奶酒,而是这歌声。在醉人的歌声中,在悦耳的马头琴声中,我破天荒一口干完了那银碗中的酒。我是为草原的歌声干的,我是为草原人的真情干的。
不会喝酒的我竟然没醉,这也算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话说敖包
1994年我应邀去新疆讲课,初次见识了敖包。当想像中的敖包与现实生活中的敖包对应起来时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敖包原来与蒙古包风马牛不相及,只是野外一堆石头而已,新疆之行后,我写了《初识敖包》。
最近我应邀去内蒙古讲学,讲学之余自然少不了要去逛逛大草原,我再次见到了敖包,再次走到了草原的敖包前,也听到了一些关子敖包的传说,这使我对敖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其实,敖包两字是蒙语,译为汉语意为“堆子鼓包”的意思。
敖包有大有小,大的几米高,小的只几十块石头而已。敖包最基本的料是石块,也有砖块的,通常呈馒头状,既有刻意摆放的石块,又有随意扔上去的石块。在新疆时,我看到的敖包大多在叉路口或危险路段。在内蒙古,敖包似乎都建在神圣或美丽的地方。那大大小小的敖包在辽阔的草原上,成了草原一景。
据我见到的几处敖包,知道了敖包也是有多种规格的,像白云鄂博主峰上的“脑包”,无疑是高裆次的。
还有像伊金霍路旗成吉思汗陵的阿拉腾甘德尔敖包,不但可算是敖包的典型,还很神圣;像甘德尔敖包简直就是用石头堆成的一座圆锥形的实心塔。这种高档次的敖包往往在顶端坚有一根长矛,杆上系着黑慕热或彩色经幡,一般性的敖包则插些树枝之类,上面挂有各种颜色的纸旗与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