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去了鄂尔多斯,茫茫草原上也几乎见不到树木,偶尔有一株野榆独立于原野,就显得极为珍贵,我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鄂尔多斯早先百年大树千年大树不计其数,可惜,茂密的森林只在历史档案里存在了。我问过多位蒙古族人,似乎都不甚了了。回来后,我在一本旅游大观上查到这样一则资料:康熙35年(公元1696),由贝勒松善奏准,曾在鄂尔多斯砍伐森林,火烧草原,从事农作,至光绪年间,森林、草原大都被破坏,肥沃的土地逐年变成戈壁,变成明沙——原来如此。这是急功近利,不懂得生态保护,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啊。
说实在,到内蒙古我原本也没打算看森林,我最想看的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草原景色。
我去了达茂草原,去了鄂尔多斯草原后,我才深刻理解了为什么诗人反复吟涌蓝天、白云、羊群,为什么歌手世代传唱敖包、百灵鸟与雕花的马鞍。因为在茫茫无垠的大草原,你能见到的除了蓝天白云外,就是羊群牛群。当我站在大草原上时,我的感觉就是,草原上的天特别蓝,草原上的云特别白,空气特别好,能见度特别强。我见到了敖包,见到了百灵鸟,也见到了雕花的马鞍,可惜没见到“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景色。因为达茂草原与鄂尔多斯草原属戈壁草原,草长得并没有想像中的茂盛,只有芨芨草一丛丛长得比较高的。像稗草、沙葱、马莲,以及许多叫不出名的野草都属低矮植被,根本不可能淹没牛羊。而且据内行的牧人告诉我,羊一般是不吃那些长得高的植被。而且据有经验的牧人介绍:那些长得高大碧绿的野草,其营养价值一般都不如那些低矮的草种,因为那些能在戈壁草原生长的低矮的草类,不但其生命力特别顽强,其营养价值也往往极高。打个譬方,牛羊吃长得较高的草,像吃稀饭,而吃低矮的草类,就像吃干饭,而吃了沙葱的草,还没膻味。
后来我请教了一位蒙古族民俗研究者,他告诉我:那民歌的最后一句原版是“风吹黄沙埋牛羊”,很凄凉的,是被后人改为“风吹草低现牛羊”的。他没有告诉我是谁改的,哪个年代改的,我也没追问,但我总算又长了一见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内蒙古草原上的草都长得一般矮的。据我见到的,伊金霍洛旗成吉思汗陵周围的草就长得极茂盛,且盛开五颜六色之野花,被誉为五花草,还有,据说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草有长得齐腰高的,可惜我没亲眼见到,留下点遗憾,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神奇的响沙湾
石不语,这是人人知道的常识。
那么砂子语不语呢?这似乎是个愚蠢的问题。石都不语,砂子怎么可能语呢。
特别是有机会到过大沙漠的人,对沙漠的寂静无声一定有铭心刻骨的感受。
然而,真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内蒙古就有一处沙漠,那儿的沙,只要受到外界的触动与压力,就会发出响声。这种向常识挑战的自然现象,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神奇的响沙湾也就成了旅游热点。
没到内蒙古之前,我就知道了响沙湾的大名,因此我打定主意,到内蒙古非要到响沙湾去实地看一看这沙漠胜迹,去听一听沉默的砂子是如何吹号、呐喊的。
响沙湾位于达拉特旗罕台川西岸的库布齐沙漠中段,从包头到成吉思汗陵时,能见到一块欢迎到响沙湾旅游的大牌子。
游罢成陵,我们急急往回赶,就是想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响沙湾,那天是多云天气,陪我游成吉思汗陵的包头市文联副主席于树和说:“不是晴好,干燥天气,不一定能听到响声,据说有的当地人去了好几回也没有听到响声呢。”
我说我心诚,我运道好,一定能听到响声。其实我心里虚虚的,生怕大老远慕名而来听不到响声,那多扫兴。
在那大牌子处的叉道口拐进去没走多远就没路了,车在干枯的河床上颠簸着。其实车一拐到叉道就能望见那黄灿灿的沙山,但望山跑死马,颠簸了好一阵才到达山前:说是山,其实是沙坡,沙坡伸向远处望不到尽头,虽不很高,也够壮观的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沙漠,欣喜莫名。
照理,沙漠是最寂静的地方,但如今的响沙湾游客济济,不少还是慕名而来的海外游客呢。
到了响沙湾才知道,要想听到沙子轰鸣声,首先要爬上沙顶,那第一个沙顶一百多米高吧,但却是40多度的斜坡,爬上去毕竟有些累人,为了利索爬沙坡,我把鞋脱了,只带了个傻瓜照样机,光着脚丫子如孩子般兴致十足地爬坡了。爬沙坡不像爬泰山黄山,那脚踩下去软软的使不上劲,远比爬华山同等峨嵋山吃力,好在有一条软梯,可以借助它来爬坡。爬到沙丘顶,哇,那才是真正的沙漠呵,一个沙坡接一个沙坡逶迤远去,茫茫一片,似乎无边无垠。阳光下,但见高低起伏的沙坡在风的作用下表面一个又一个沙窝,远望之,犹如浪花一般,极有韵味。我一个人试着走进沙漠中间,但不一会儿我就胆怯了,这儿的沙,颗粒一般大小,颜色一般嫩黄,整个沙漠没有一棵植物,似乎也没有一样生物,又没有任何参照物,到了沙漠中间,仿佛人到了一种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环境中,那种孤独感向你压迫而来,神经脆弱的人无论如何难以忍受的,我赶紧老老实实退回来,心想还是去听沙子的响声更为要紧。
遗憾的是沙子并不响,据说昨夜下过雨了,加之无数游人踩呀爬呀,已把下面潮湿的沙子翻了上来,已把沙子踩实了,哪还有响声。这响沙湾不成了哑沙湾,难道我这次真是白跑了一趟,我心不甘呀。
同时攀上沙丘顶的包头市作协副主席马宝山与《鹿鸣》杂志的编辑部郭盛已开始下滑了,无奈,一点响声也没有。司机小沙可能姓沙对沙有研究,他在下面大声招呼我们到另一处没人下滑的地方试试,在坡上我听不清他的声音,但我看懂了他的手势。只是那边没一个人下滑不知有没有危险?但为了听到响沙湾的响声,只好冒冒险了。
那边因无游人踪迹,至少阳坡面沙子都晒干了,可能有戏。试试吧,我满怀希望冒险下滑。下滑时我终于听到了“嗡嗡嗡”的响声,但不够大,但这毕竟是沙子的声音呵。我一激动下滑时把两条腿大大摆动,谁知这一摆动,增大了与沙坡的磨擦面,那沙子骤然间发出雄浑而深沉的响声,这响声似打雷,又似飞机掠过头顶,也似西藏喇嘛庙的喇嘛吹响的那特大法器的共鸣声。我两腿越摆越有劲,那响声也一声比一声深沉有力,令人怀疑这沙丘下真的埋藏着千军万马呢。
小沙等都来祝贺我听到了响沙湾的响声,我高兴地像中了头奖似的,不过,我算是不虚此行了。
响沙湾的沙子何以会发出如此奇妙的声音呢?这至今是个千古之谜。
有人说因为这儿的沙子中间是空的,一晒干后,受磨擦就响;有人说沙坡底下有洞穴,受到震动就响。最奇妙的是有一个神话传说,传说一群小喇嘛念经时偷懒打瞌睡,结果被黄沙埋了,只要一有人在沙坡上滑动,瞌睡中的小喇嘛以为大喇嘛来检查了,赶紧念一段经,于是发出了嗡嗡嗡的响声;还有一说与张果老有关。这些传说与种种猜测更增添了响沙湾的神秘与魅力。
据说有人发誓要探明响沙湾的成因,有共呜箱说、有电磁感应说、有磁性说等等。我以为科学是科学,旅游是旅游。
在龙梅玉荣的故乡
在去白云鄂博的路上,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问我:“龙梅玉荣草原英雄小姐妹还记得吗?”怎么不记得呢?当年这两个名字曾响彻过神州大地,在我印象中,龙梅与玉荣可能是内蒙古草原上最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
他问这什么意思,难道今天去的地方与龙梅玉荣有关?
果然,伊德尔夫告诉我:龙梅玉荣的家乡就在距白云鄂博不远的地方。
记忆渐渐清晰了,历史开始向我走来——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1964年2月10日,当年11岁的龙梅与9岁的玉荣,在放羊时突遭草原暴风雪的袭击,那狂暴的风雪卷着羊群在茫茫草原远去远去,龙梅与玉荣为了不让集体的羊群受损失不顾漫天风雪,天寒地冻,坚持人在羊在,羊到哪儿,人到哪儿,姐妹俩顽强地风雪博斗着,跟着羊群走了三十多里地后昏倒在白云鄂博铁矿的铁道线旁,矿上的工人发现了冻伤的龙梅玉荣后,马上送到了白云鄂博铁矿职工医院抢救,由于玉荣的下肢严重冻坏,不得不截了一条腿。玉荣与龙梅小小年纪不顾个人安危,保住了集体的382只羊,这事在草原上为人们传颂一时,后来著名的蒙古作家玛拉沁夫把龙梅玉荣的故事写成文章刊登后,全国数十家报刊转载,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名字也就传遍大江南北。若问问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几乎没有不知道龙梅玉荣名字的。
一晃,三十四年过去了,龙梅该45岁了,玉荣也该43岁了。据了解,龙梅如今是内蒙包头市东河区人大的副主任,玉荣是内蒙古残联的副理事长,并都各自成了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干得很出色,据说曾有多位至今还牵挂着他们的记者、作家报道过今日草原英雄小姐妹。
本来我想专程去龙梅玉荣的故乡,当年的达茂联合旗新宝力格公社娜仁格勒大队去转一转,去实地看一看曾哺育过草原英雄小姐妹的草原是怎样的一番景色,去感受一下那种精神。可惜,当地人告诉我龙梅玉荣的父母亲也到城里住了,龙梅玉荣当年居住的土坯房已人去屋空,什么也看不到了。无奈,我只在龙梅玉荣昏倒的白云鄂博铁轨边伫立片刻,算是一次心灵的瞻仰。
我相信,与我同龄的许多人如果有机会到内蒙古大草原,是很有兴趣去龙梅玉荣的家乡走一走,看一看的,因为龙梅、玉荣曾是我们这一代人儿时心目中的英雄。
我觉得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应该把当年草原英雄小姐妹视作一份珍贵的无形资产。建议在龙梅玉荣的家乡或者在发现龙梅玉荣昏倒的地方竖一石碑,把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事迹勒石其上,这不就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了,这又花不了多少钱,如果可能的话,再塑一尊龙梅与玉荣在风雪中搏斗,保护羊群的雕像,那就更有意义了,游人可在此拍照留念,一定能吸引不少各地游客的。从另一意义上讲,还可辟为一个青少年德育教育的基地。在建设精神文明的今天,也是件极有意义的事。
车陷草原路
据说草原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只有一辆车子一般不跑远路,这大概与草原上路况不好,路线较长,茫茫大草原,又没有参照物,很少能碰到牧人有关系。
因此我们那天去满都拉中蒙边境时,共去了五辆车,带队的是一辆丰田面包车,其它是三辆越野吉普车与一辆货轮车。
达茂旗正在自筹资金筑公路,只是尚未通车,因此我们只好在草原上自寻车路前往,幸好有满都拉的书记孟德苏荣·查干朝鲁坐在我们车上领路。一路上虽颠簸,倒也顺顺利利。
由于出发时耽误了一个小时,已很难在十二点赶到满都拉了,孟德苏荣·查干朝鲁怕那边的人等急了,说我们车子加速,先去打前站,安排一下吃饭等事宜。丰田面包车质量不错,一加速就豹窜一般而去,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边检处。孟德苏荣·查干朝鲁去乡政府后,我们几个就在边防检查处等后面几辆车。可等等不来,等等不来,大伙有些急了,莫不是车子出什么故障,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该到了。我们想想不放心,就开回去找他们。达茂大草原上的车本来不多,到满都拉的车就更少了,也算是我们运气好,竟发现有一辆开向满都拉的汽车,司机连忙停车问来车有没有发现前方有车坏了?——草原上车少,又这一条道,这位司机必是知道的,谁知那司机爱理不理的顾自开车走了。如果此事放在我们南方,最多骂一声:“这小子不义气!”哪想到这位司机冷漠的态度激怒了白云鄂博铁矿办公室的陈主任,他叫我们丰田面包车司机调转车头追上去,横在那车前面,硬是把那车拦了下来,陈主任气呼呼地责问:“你还是不是蒙古族人,你还记不记得草原开车人的规矩?你简直不是人嘛.....”
那挨骂的司机竟红着脸,一声不吭,一语不辨,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我想要是在南方,碰到蛮横一点的司机,必会回骂:关你屁事,要你多管闲事!
事后我才知道,七百多年前,成吉思汗制定的扎萨(法典)中有许多规定,其中有一条规定:凡在草原上碰到遇难的车马人等必须援救,如见死不救,是违法的。在岁月的演变中,扎萨虽然不用了,但扎萨的精神却渗透到了蒙古族人的血液中。譬如草原上开车的司机都知道如果见到车子抛锚等,无需对方开口,都要主动下车帮忙,绝不允许以时间紧等理由或视而不见或拒绝帮忙。因为草原上车少人少,你不提供帮忙,或许他在一两天甚至好几天中再也碰不到别人了。据说曾有司机在草原上迷路后汽油用尽,最后冻死在车上,甚至还有被野狼咬死的。由于草原情况特殊,假如有司机拒绝帮助遇难的其他车子,只要你记住他车子牌号,一封信写到他单位,这位司机必受处分,说不定连司机都当不成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主任如此义愤。
问清了情况后,我们急急赶了过去,没猜错,那辆货轮车陷在了一个泥洼里,开不出来了,幸好还有另外三辆车同行,大家都下来帮忙,可陷得太深了,用人力推不动,后来驱车去居民点借来了铁铲,才算使货轮车开出了泥洼。虽然耽误了一个小时,总算有惊无险。
事后,我想,那辆未帮助救援的车说不定见有好几辆车帮忙,以为不会有问题了就没停下来。但当地人告诉我:这也不行,这不是草原人的风格。这话倒也是,因为有另外两辆车就停下来的,虽说也未必能提供什么帮助,但这份热心总让人宽慰。
蒙古人的这风气真好!
成吉思汗,草原之魂
到了内蒙古,假如不去草原,不去成吉思汗陵,那就像到了北京,不去天安门不去长城,就像到了上海不去南京路,不去外滩,都是极为遗憾的事。
我这次去内蒙古,草原去了,成吉思汗陵去了,没什么大的遗憾了。
内蒙古之行使我深深感受到:成吉思汗是一位了不起的历史人物,是一个可与世界上任何伟人相提并论的人物。
成吉思汗之所以值得史学家研究,文学家写传,并非是他征服了多少国家多少民族,而是于他那种坚韧不拔,一往无前的精神,在于他数百年来对蒙古族人的凝聚力与影响力。
他当年为蒙古帝国制定颁布的扎萨(法典),七百多年来依然深深影响着蒙古族人的言行。至今,成吉思汗依然是蒙古族人最大的骄傲,成吉思汗可以说是永远的草原之魂。
成吉思汗确有许多过人之处,难怪毛泽东也承认他为“一代天骄”。
在伊金霍洛旗的成吉思汗陵展馆里,可以见到江泽民、李鹏、乔石、乌兰夫、布赫、吴邦国等许多国家领导人的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