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茶煮水三沸,待到手中接过白瓷茶盅,淡淡看了一眼,茶色金黄,香气纯正,萧景睿轻笑道:“这云南普洱,比我在南楚饮的还要好些。”
“这是穆青差人送来的,”梅长苏品了一口,“你若喜欢,带走一些无妨。”
萧景睿点头谢过,梅长苏问道:“娴玳郡主好吗?”
“念念丧父,很是悲痛,只是她也不似寻常千金娇生惯养,自知如何排解。何况还有晟王妃需要照看,我离开时,她已振作。”
“嗯。”梅长苏点了点头,“金陵传来消息,你母亲一切安好。”
“多谢林殊哥哥照看,我听闻蔺公子亲至玢佐,为青遥兄长之子救治,能请动蔺少阁主的,必是林殊哥哥。景睿替青遥兄长谢过。”说完,郑重施了一礼。
梅长苏起身相扶:“景睿,你这般是与我生分了。那是绮妹的孩子,任谁都会勉力相救。”
萧景睿不意那个伤疤蓦然撕开,一瞬不知如何回答。此事原是二人之间伤痛,他也在后来的相处中尽力避过,然而看着梅长苏诚挚、清明的双眸,萧景睿突然明朗起来,兀自笑答:“是,景睿一时错言,林殊哥哥不放在心上就好。”
“此次回金陵,侍奉孝敬长公主之外,你可有别的打算?”
萧景睿心思通透,自知梅长苏所问何事,摇头道:“庙堂高远,我不便也无心参与。想来唯有寄情江湖,游历山川。”
梅长苏沉吟片刻,温声道:“即如此,我有一事,想托付于你,又不知你是否愿意。”
“林殊哥哥所言何事?”
“江左盟。”
此话如雷霆一般贯入萧景睿的耳朵,只觉一块巨大的石头闷在胸口,许久,才哑声问道:“江左盟乃天下第一帮派,统辖十四州,林殊哥哥可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梅长苏镇定道,“我即邀你来此,自是思虑万全。”
萧景睿依旧心有疑惑,目光在梅长苏与霓凰二人身上巡回。只见梅长苏胸有成竹,似一汪深水一般沉静。而霓凰亦是一副浅笑回视,绝无迟疑。
萧景睿道出心中疑惑:“为何是我。”
梅长苏展颜一笑,缓声道:“江左盟掌控了近一半江湖势力,自然要一个秉性忠直,才华卓越之人统领。而你大气纯善,又有江湖经验,你说,难道不应该是你吗?”
“可江左盟是你多年心血,纵然你现在无法以梅长苏之名行事,可我相信盟中上下不会因此而背弃你,为何要在此事,把他拱手让人呢?”
梅长苏目光穿过他身后,遥遥看了眼窗外,轻轻一笑:“也许是我累了,不想管了,想偷个闲。”
“这,”萧景睿不知该如何应答,他明知这句话不是原因,可他又找不到证明这句话不对的地方。金陵两年的煎熬,北境战场的纷乱,以梅长苏的病体之躯,确实应该累了。
“景睿,”霓凰笑道,“此事确实已深思熟虑,正因为兄长看重江左盟,才想交给一个他同样看重,同样信任的人手上。”霓凰垂了垂眼眸,似是安慰道:“江左盟迟早要拥立新主,兄长是想在这几年,还能帮衬你一把。”
萧景睿心中酸意一时上来,“林殊哥哥,景睿以前心胸狭隘,你却全然不介意吗?”
“那怪不得你,原本那件事,是我有负情义。为了我的目的,受伤害的是你和绮妹。干你何事?”梅长苏怆然道,“正因为我京中行事,仰仗的就是江左盟的地位与实力,我才希望,能有人善用,莫要将他带上邪路。”
“江左盟上下多是赤焰旧属,更有江左梅郎的风骨,怎么会行差走偏?”
“再好的船,航线如何,也要依赖掌舵之人。诸国混战,大梁亦是空蚀多年,江湖纷争不断。若有人存心作恶,盟中上下,未必能明之辩之。”
萧景睿深吸两口气,“我虽常行走江湖,却并没有执掌帮派的经验,若有异数,我亦不能保证没有错失。”
“景睿,你是否愿意?”梅长苏淡淡问道。
“我,”萧景睿仍有迟疑,可看着梅长苏的目光,又想起自己对江左盟上下的钦佩欣赏,咬了咬牙,“我尽力一试。”
“那就好了,掌派经验,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我会教你,盟中自有长老帮你。”
“好。”
梅长苏从袖中取出宗主信物,探身递过去,“景睿,你可知,这是辟比番邦的力量,日后如何统领,你要分外小心。”
萧景睿恭敬伸手,小心接过来。信物并不奢华,不过是一块青铜方牌,刻了并不密集的回纹,正中隶书两字“江左”,背面光滑,连装饰亦无。不禁失笑:“没想到可以号令江湖的信物,竟这般简陋。”
霓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梅长苏,“景睿,日后有江左盟的庇佑,天泉山庄的日子也不会太艰难,这也是林殊哥哥的意思。”
萧景睿正襟危坐,行了一个大礼:“林殊哥哥所托,景睿必尽力周全。”
梅长苏亦坐正,郑重回礼。二人之间所有的间隙,烟消云散。
直起身子,梅长苏缓声道:“待你处理完京中事务,盟中喜怒哀乐四位长老,自会前去联络。”
萧景睿点了点头:“我还要赶回去安慰母亲,不能在此久留,日后再与林殊哥哥长叙。”
“嗯,我叫黎纲送你下山。”梅长苏起身相送,“山下有一匹良马,堪比的卢,脚程比普通马匹快上数倍,你便乘它返京吧。”
萧景睿心中感念,停步转身:“好的,林殊哥哥,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萧景睿离去的身影,梅长苏突然觉得松快了许多,许是横亘胸中的心结化解,又许是江左盟事务的了结,心情十分的畅快。
“景睿这孩子心宽,当真是好事。”霓凰笑道,转身面向梅长苏,“兄长心愿已了,日后可寄情山水。”
梅长苏张开臂膀,笑着将霓凰环入。霓凰故作娇嗔:“林殊哥哥偏心,宝马送了景睿,怎么不说送给我或青儿。”
梅长苏失笑:“让南楚赫赫闻名的女帅,居然也会和不相干的人争风。你日日和我一同,要宝马做什么。”
“那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梅长苏想了想,不禁笑道:“是含光剑?那一句玩笑话,你竟然记这么久。”
“林殊哥哥自己说,任含光剑如何流落民间,都要寻了给我。说了十五年,我可连影子也没见到。”
梅长苏笑着摇了摇头,扶起霓凰的面颊:“但凡我有些好东西,全要被你抢了去。连一把藏在廊州的剑,也被你翻出来。”
霓凰满面惊喜:“廊州,林殊哥哥当真找到了。”
梅长苏未答,只温柔看着霓凰的眉眼,许久,温柔道:“我的小女孩想要的,我一定会寻来。”
“林殊哥哥。。”
附身探下,一个轻轻地温柔地吻,清凉,甜蜜,让两人都沉醉其中,不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