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玉尘飞陷入过去的回忆,良久不语之时,一阵狂风于山谷西边猛然吹向龙顶池潭,惊得刚才静如平镜的湖面簌地泛起圈圈涟漪,那泛起的莹白波浪拍打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溅起的水花一个跳跃落到了他的脚边。
玉尘飞不由得吃了一惊,恍然间仰头一望,却见西际的山脊边一只煊蓝的巨鸟正朝这边飞来。
“呼”
遮天蔽日,掩住了初升日轮发散的褐红色的辉光,竟浑然不知其身多少丈。蓝色巨鸟双翅一展,翅下又是一阵狂风生成,眨眼间便是盘旋在池潭上空。
倏忽间,巨鸟背上一道人影坠落,玉尘飞凝住了目力,远处的景象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眸子里,瞧见来人,他略有莞尔之意。
那身影一身净素白衣,于空飘落,仿若飘雪,又似柳絮,转瞬之间落在了他的上方五丈之处。
忽然间,一股股浓白雾气自那道身影流出,玉尘飞直觉颅顶一阵寒意窜入百会穴,经络连着心腑阵阵颤栗,心中不由一惊,急忙催动灵气驱散寒意。
又见那声影越旋越快,一身白衣尽数化白于无色,与周遭释放的冰寒灵气化为气旋,无数白色晶体携带着一缕寒气从气旋析出,随着气流四溅飘荡在空中,霎时,迷蒙的雾气升腾,好似于空幻化出一片片晶莹的梨花瓣,向着玉尘飞袭来。
一片花瓣落在肩头,“刺啦”,衣料竟然被这弱不禁风的花瓣划开一个口子,紧接着两片、三片落在袖襟上,瞬间扯带这半拉袖子化为片片破布,玉尘飞心中一惊。
“这丫头,招呼都不打一声?”
抬目,那无数的点点梨花瓣看似飘落,却是在半空中高速旋转,锐利的切割面幻化的雾气不是寒气,而是寒灵之气,能催动寒灵之气,化为有形之术,无疑是术法!
玉尘飞不敢怠慢,双手合握,两团蓝色灵气现于手心,瞬间漫至手臂。
“控龙化风,去如破浪”
玉尘飞轻喝一声,蓝晕渐渐凝时,拳身处蓝晕化为狰狞龙首,半臂隐现鳞尾龙身,丝丝风吟之声传入其中。
挥动两臂,二龙扭动着龙身,脱离了手臂的束缚。这时,玉尘飞两手化圆成印,指尖蓝晕朦胧,细丝状灵气破发而出,插入龙身中,不停变换手形。
空中,两条丈长的蓝晕光龙快速交织,变幻身形,龙身完全没入影中,汩汩飓风从中升起,冲入冰寒气旋之中,那旋转得极其锐利的梨花瓣一碰上,被带起,冲击,消逝,片刻消了一大半。
“哇…哇…”,半空中那白衣人影,发出一声难听的叫声,斥下所呈气旋也变得惨淡异常,瞬间被冲击着支离破碎,止不住势头的龙影飓风悄然逼近已是东倒西歪的身影。
“啊啊啊啊”
那人影嘴里发出近乎撕扯的叫喊声,玉尘飞心中一惊,急忙握拳,顷刻飓风荡然无存,见那身影依旧没有控制住身形,恍然从空中掉落。
玉尘飞赶紧腾空接了一把,温玉入怀,只听到一句颇有少女般娇嗔之语回响在玉尘飞耳畔。
“尘飞哥,我回来了!”
随之袭入鼻腔的是一阵沁和着飘花的香风。玉尘飞的眸子不由地落在了怀里一袭白蕾碎花缎袍的小姑娘身上。
淡淡绛紫的齐臀长发只用一根蓝缎结成的蝴蝶结,随意束着,肆意飘散在空中。目光慌恐着留着露白,光洁的额头挂着滴滴晶莹的汗珠。
玉尘飞唇畔勾起一抹弧度,瞳底满是笑意。
“梦瑶,你这术法施展的,真是七零八落啊!”
怀中女子名为梦瑶,乃东方日出的独生女,自幼与玉尘飞相熟,一个星期前,梦瑶前往昆仑山探望外公,刚才方得回来。玉尘飞此时一番戏谑,倒使梦瑶停住了神,落在地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呼!这是外公刚教我的盛汲玄术,‘梨花漫天’,威力相当惊人,这招外公施展起来,可是平了一座山头的树林,唯一的缺点就是施展起来全身穴道要释放灵气,达至凌空,而且还要旋至无形,我刚刚习会,还没习惯,才会晕眩的!”
“而且我只用了五成力,要是我全力施展起来,你的衣服可不是只破了哦!”,瞥见玉尘飞肩上,袖子上四处都是破口,梦瑶反讥。
“咳咳!话说你是偷袭我吧!要是我有防备,也不会落至如此!”
玉尘飞无奈的从腰上系着的蓝色织锦布袋一抹,一件白色长袍现于手上,心头抽了一下,“唉!又毁我一件衣服,宗门物资分配得紧,我又得省吃减用好几个月了!”
“一件衣服算什么?下次下山我买给你不就行了!”,梦瑶满不在乎的嘟囔着小嘴。
听着这话,玉尘飞嘴角一阵抽搐,“那还不是我付钱!”。
宗门虽说每位弟子外出执行任务都会领取一定佣金,但梦瑶花钱大手大脚,往往刚领到钱,荷包还没焐热就花光,没得办法,玉尘飞只得贴补些许,这也是一件衣服,玉尘飞为什么要省吃俭用的原因。
“好了!你这次不是去半个月吗?怎么现在回来了!”,玉尘飞换上了袍子,随口问道。
“对啊!本来外公还要我再待几天的,可今天是新弟子上山的日子,我就借故赶了回来!嘻嘻!”,梦瑶揩了一把额头上的香汗,宛如黑珍珠的眼眸只露出半点月牙。
此时,菩提树上几片叶子又是凋零,轻落入池潭中,顷刻消融不见,枝杈上冒出的嫩芽已是探出了尖,“叶落生叶,叶生落叶,又是一年!也不知道今年又有多少人?”
“我记得去年有两百五十人,今年左不过这个数!听爹爹说,以前宗门鼎盛时期,弟子上山最少也有上千,还分内外门,这半载来也是没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修士修行以依灵根,但这灵根则依天命。你看宗司出版的刊物上介绍,还与什么遗传DNA有关,哪像西方的魔法师一脉,只要与法杖契合,普通人都能引动天地灵气,施展类似清方术法的魔法,而我们修士资质稍微好一点的需要修炼十几年才能达到!”
想到这里,玉尘飞也面露感怀,东方主术法,西方则魔法。据说西方魔法师每个人都有一根法杖,是从生命之树上折下的树枝祭练而成,法杖就相当于他们的灵根,施展魔法,吟唱法诀,直接调动天地灵气。
近年来东土修士势微,西方魔法大盛,这让无数东土修士也是唏嘘不已。
“好啦!尘飞哥,我们不说这些了!让你看看我的新宠物吧!”
梦瑶吹起脖子上挂着的碧绿色的短笛,繆缭笛音响动起来,天空中盘旋的那只巨鸟,像是听到召唤一样,徐徐降落在地面上。
玉尘飞这才看清它的原本面目,这是一只蓝色的巨鹰,颅顶离地足有五丈那么高,炫蓝的羽毛像似点缀着碎蓝宝石,在阳光下格外煜煜生辉,光彩夺目。
“哎呦!小冉,不要闹了!呵呵……”,梦瑶的娇笑声回荡在耳畔。
玉尘飞侧首一瞧,巨鸟一个劲的蹭着梦瑶,引得梦瑶唇畔连连飘出花瓣,“我给它取了个名字,东方冉,好听不?”
“这还是纳灵阶级的灵兽哦!这次我去昆仑山,外公送给我的!”
“你外公还好吗?”
“他老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除了炼药,侍弄药圃,就是打坐,还总是逼我吃些苦得要死的丹丸,哥,你知不知道我在山上有多苦,到现在满嘴都是苦味啊!”
梦瑶嘟囔着,呸了呸嘴,言语间颇有些不满,似乎很不喜欢山上的那些日子,不过感受到她身上泛起的灵气强盛几分,玉尘无奈得白了她一眼,“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呦!”
手上一吃痛,瞧见那只雪鹰用粗钝的鹰嘴啄着他的手,红褐色的鹰眼中流露出嫌弃的意味。
“呵呵!好啦!小冉被闹了”,见到那只雪鹰发脾气,梦瑶也是颇为好笑,摸了摸它的头安抚,引得巨鸟愈发亲昵。
“这鸟是公的吗?”
见到这大鸟的怪异举动,玉尘飞不由的在心底嘀咕起来。
“小冉啊!带我们去齐云山啊!”,梦瑶脚尖一点地,身如飘絮,幻似随风轻舞,轻悠悠地越上鹰背。
“尘飞哥,你也上来啊!”
瞧见梦瑶露了一手,玉尘飞唇畔升起月牙:“嗯嗯,梦瑶啊!你的‘飘絮身法’越发纯熟了,让你看看哥哥修炼的成果!”
“御气游空,浮生若太虚”
缓缓吐出印诀,体内近五成的灵气从经脉上各个穴道里迸发出来,玉尘飞深吸一口气,竟然缓缓从地面升起,悬浮在了半空中。
“梦瑶,我要先走咯!”
一摆手,也不等梦瑶,他身化为一道蓝色流星朝着东方飞去。
“好啊!尘飞哥,你习会了凌空术!也不告诉我,我这次一定要告诉爹爹去!”,站在鹰背上的东方梦瑶,看着不等她就飞走的玉尘飞,颇有些愤愤,狠狠地跺了跺脚。
“告诉师父,师父应该会高兴的吧!”
浮游在空中的玉尘飞耳畔回想起梦瑶的娇声,不由得自语。
“小冉,咱们走!”,梦瑶吹起腮边的两团粉肉,一脸愤色,气鼓鼓冲着小冉叫道。
“唳“,一声嘹亮的禽啼划破长空,巨鹰双翅一展,绚丽的羽毛迎合着朝晖愈发晕目,身下土地上的草儿纷纷倒伏,掀起一阵绿色的波浪,双翅挥动,追赶着玉尘飞,向着西边一座与碧云齐平的山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