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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迷宫城

琉璃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醒来,还是丛林,但是这里的丛林跟以前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这里的丛林密度无比地大,巨木、灌木、荆棘、地衣、发光苔藓......这里完全没有“地面”的概念,巨木的根或者斜向生长的茎干或者空心的树洞铺成了一条条的路,四通八达,也全都布满青苔,也点缀着野花。高耸入云的森林被分成了纵横交错的无数层,沿着树干上走下走,左转右转,永远不会碰到死胡同,就像是森林中的巨大都市,藤蔓和树干组成的楼层一层一层从树根一直延续到了树冠。

很难想象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拖着一条被蛟抽骨折的腿沿着这个丛林都市的道路一点点挪动。他呼喊着姬夜队长和瑾萱学姐的名字,蛟的尾巴呼啸而来的那一刻,他当场就晕过去了,不知道姬夜和瑾萱是什么情况,现在在哪,他也不知道七个魂魅被抽到了哪。

他受伤了,亲身感受到蛟的恐惧之后,感觉自己很脆弱,他必须得找到队长他们,这丛林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危险!相比与蛟这样的大泽之主,人类即使弱小,却还是想要有能抱在一起共同面对的人,这样即便还是很弱小,但是这能给心里带来依靠和勇气。

而现在,他们都失踪了!

蹒跚地走在这个陌生而又空灵的巨大森林都市,他努力提高着警惕,一步三回头,紧绷的神经几乎是处在张力最大值的点上!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他很恐惧!

宽阔的树干藤蔓组成的道路复杂交错,找不到别的会动的动物的气息。有什么是比孤独一人待在一座巨大城市里还令人焦虑的呢?

他走累了,靠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休息。抬头望去还是层层叠叠的道路和无人的空地。他迷失在一个空间迷宫般的丛林城市里。

这离开梅山镇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面,他经历的人生已经让他应接不暇,第一次见豹女伊丽丝,他惊讶于豹女与豹子璐璐的和谐融洽,美女与野兽之间的“姐妹情深”让他好奇于她们的相识。

之后的学院旅程并不是想象中的学道授业解惑,东方玲玲的自来熟,张小三的“爱戴”,马文涛的大嘴巴,刘杨西子的娇羞,紫允老师的雷厉风行,还有“照顾有加”的柳芯,挑事的唐冰......这半个月的学院生活让他慢慢开始享受起来。

莫名其妙被授予百年不遇奇才的称号之后,他开始被众人尊敬,虽然修为进度远远配不上奇才这两个字,但是凭借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和无原则厚脸皮,他依然和大家打成一片。

之后见到了冰山脸姬夜会长,比起姬夜怪物一样的逻辑和实力,更让他喜欢的是姬夜的傲娇和纤细内心。就算表面表现得再冰冷不屑,他还是会为了因为自己的预防不够导致队员受伤而自责,他还是会在生死抉择面前,选择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死亡,他还是会在得到琉璃滨和瑾萱学姐支援的时候偷偷窃喜,有失风度地担心队友。

他之前有个疑惑,姬夜一年级当上会长,之后两年不在学院,而且他为人高傲冷冰,然而麒麟会依旧受众人尊敬,他依然受到柳芯等人的拥戴,这是为什么?现在想来也许答案就是他,作为姬夜,作为会长,作为学生,每一次,他都是拼了命地在本色出演做自己。

大家都喜欢一个真实好猜又帅气可靠的朋友在自己身边,琉璃滨自己也觉得是这样。

这一个月之前的琉璃滨几乎都是在师傅和徐夫子的庇佑下孤独成长的单纯天真的孩子,从离开梅山镇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自己人生的白纸画册上写下了关于世界和人情的一页页华彩篇章。

他期待明天的自己还会遇到谁,他期待未来的自己还能得到什么,他期待往后自己还将经历什么。

人们之所以抱以希望,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死亡......也许连我自己(笔者)都开始期待,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琉璃滨在死亡的那一刻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依旧抱有希望?

一晃神自己就已经回忆了迄今为止的整个人生,然而过去的篇章不能带着自己脱离如今的困境,生活还是要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尖流沙一样的时光在这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却过得特别慢。度日如年的他甚至在想,不管是谁都好,来个人陪自己吧,即使是老狐狸东方伬或者是杀人如麻的七魂魅都可以,他想和人类说话。

在这迷宫里白天和黑夜没有区别,因为这里有一种遍布各处的会发光的苔藓,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琉璃滨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迷宫城市里感到了孤独。

现在他的脚骨折了,每动一次都会疼得龇牙咧嘴,他很担心害怕又抱有巨大期待。一个人在这里走在路边采集能吃的蘑菇或者野菜果腹充饥,喝着遇冷液化的水滴。

他期待下一个遇到的人会对他说什么话,他发誓无论这个人说什么话他都要用尽全力地回应他,自己要告诉他:“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休息之后,拖着伤痛继续蹒跚地往前走着......

有一种人,叫苦行僧。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边走边吟诵经文,他们时刻都在忍受着绝食,躺在布满钉子的床上,赤脚在荆棘路上行走,喝尿****等不合常理的事情。他们一朝顿悟,做着“苦行”的修炼,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精神修行!

琉璃滨现在做着和苦行僧一样的事情,可是支撑他们的东西完全不一样,苦行僧是在追求精神上的永无止境,而琉璃滨只是一个苦苦不愿意随意放弃自己生命的倔强人类而已。

巨大的城市仿佛没有尽头,琉璃滨从一个阳光健康的少年,渐渐走成了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佝偻“老人”。蓬头垢面的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走着,骨折的腿伤早就已经不再疼痛,也没有了许多不能忘的记忆,模糊的意识只剩下了“行走”这个词。

十多年来的人生回忆成为了他的奢望!

这个迷宫城谋和时间夺走了他的一切,除了还在残喘的气息和尚还在跳动的心脏。

最后一丝意识,也在一次不慎从树干上跌倒之后消失了。

琉璃滨孤身一人尝尽了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的孤独!

他躺在一根树干上,头发好像变成了枯黄干燥分叉的稻草,随意掩盖在只剩皮包骨的脸上,干裂蜕皮的嘴唇,铜黄色的牙齿,没有合上嘴巴的力气,水分蒸发却没法再让唾液腺分泌出任何一点唾沫,没有水分的舌头没法再搅动一下了。深陷的眼窝里面,模糊地红瞳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渍,没有光彩,空洞地望着上层无数的巨木横陈......

画面从琉璃滨慢慢拉高放大,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琉璃滨慢慢变成一个点的大小,然后继续放大,他被无数的枝桠树干挡住了,继续放大,通过无数层层叠叠的迷宫通道到了树冠,看见了阳光和飞禽,看到了森林,看到了迷宫城镇的边际。

阳光,树海,瀑布,飞禽走兽的表象埋葬了不见天日的迷宫城,埋葬了琉璃滨。

丛林的另一侧,姬夜和瑾萱依在丛林中反复搜查,每一处草丛,每一个岩石,每一处灌木。两人的样子显得疲惫,姬夜的刘海再次挡住了炭墨色的眼瞳,腰间的红姬太刀还是那么安静地躺在漆黑色的刀鞘里,红纹黑袍已经有些破烂。

“队长,这边的丛林真的已经找过好几次了,没有发现琉璃学弟。”

看着这个一意孤行的男人,瑾萱感到了莫名的忧心。他们和琉璃滨一起被蛟尾抽飞,但运气好的是他们随着一截树桩被拍到了沼泽的另一侧。姬夜救下了同样溺水的瑾萱,四下里没发现琉璃滨,蛟虽然拍散了他们,但是同样也从七魂魅的手里救下了他们,先绕回去找到了藏身山洞的武丰,把他送出丛林之后,找到了皇城支援小队将武丰送回学院接受治疗。

几个月来,姬夜一直在丛林里所有可能的地方寻找琉璃滨,他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人。武丰的事情他很自责,琉璃滨不能再出现任何事。这个红眸子的平庸少年对他而言在经历了那短短数天的相逢相识之后,已经不仅仅是任务队员而已了。麒麟阁,东海之滨,宾州旅馆,以及天玑丛林,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着自己,这些点点滴滴的触动,纤细的姬夜早就有所察觉,尤其当最后一刻,琉璃滨冒死现身救下自己,他就知道,琉璃滨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一定是哪里漏了些什么,再找一遍。”姬夜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冰块的声音。

“队长......(琉璃学弟他,可能已经死了)”瑾萱不忍说出最后一句话,默默地陪着这个固执的男人一遍一遍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搜寻依旧在继续,可以想象,在没有见到关于琉璃滨的任何信息之前,他们依然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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