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下,进了镇子里头,才更觉着这儿的冷清是多么的慎人。
我壮着胆子招呼了几声,空气里空空荡荡的,除了自己的回声,连声屁响都听不着。我揪了揪刘成(学仕)的衣领,矮了矮身子,在他耳后悄么声的问着,“咱这不会真赶上鬼吧?”
“不能啊少爷,咱跟着那二位高人走的,就是有鬼,咱也不慌。”他口中的安慰配上那滴溜转着提防四周的小眼神儿,别提多滑稽了。
“真不知道你这话是在安慰谁。”嘟囔了声,定了定心,我决定在用天眼瞧一瞧。先前那是在山头远望,现如今身临其境了,没准儿能瞧出些什么不同来。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用心去体察万物,体察万物,万物......闭上眼,静气,感知,感知......没有,什么都没有!我骇然的睁开了眼,屋子,檐角就在眼前儿,宽阔的青石道儿,路旁坑里积的水摇摇晃晃的倒映着零星的灯光。
这镇子,这一切,就在眼前儿啊。
我又开了一次天眼,凝神静气,抱元守一,用心去体察万物......没有!还是特娘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没有檐角、没有倒映着灯光的小水洼,没有青石路,没有镇子,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痛苦扎根在这片大地上,只有哀嚎飘荡在空气里,那痛苦刺痛着我的眼,那哀嚎震裂了我的心。这感觉,比在那山头远望时还要强上千倍、万倍。
我痛楚的睁开了双眼,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儿。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刘成一把将我扶住,担忧的望着我。
“死了,这个镇子死了。”我像是见着了这世上最恐怖的场景一般,瞪圆了双眼,呢喃着。
“怎么会呢,镇子又不是个活物,怎么会死呢。”刘成有些不解,而当时的我却无法赘述,那是一种感应,痛及灵魂的感应。
缓了好一阵子,我算是缓过了气儿,“咱得赶紧走,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见着我这慌张的模样,刘成儿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将我背到了背上,迈着步子就向外头跑去。
山头望着的时候,还觉着这镇子不算大,只不过两边儿的峭壁夹成了虎口,它成了上下落日山脉绕不过去的地头。镇子中间儿一条大道,长也不过二三十里路,连着镇子两头。当时还算过脚程,全力飞奔的话,撑死也耗不上半小时。
但刘成儿背着我狂奔着,那感觉一两个小时都有了,可那尽头还是瞧不出个影子来。
“别跑了。”我的面色有些凝重,早知道这镇子不简单,看样子就这么跑,咱是跑不出去了。
刘成儿把我放了下来,跑了半天,汗也出了不老少,人更是有些发虚,“少爷,看样子咱,咱是真见着鬼了。”
他气喘吁吁的说着话,那一股子焦急溢于言表。我紧着眉头细细思索着,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了,空无一人但灯火通明的镇子,仿佛被撕扯干净的地理天机,跑不到头的青石道。
以及先我们半晌进来,却一直见不着人、听不着声的两位天道神殿内殿高人。
“我们只能去找他们两人了。”整了整头绪,学仕打小没学过功夫,到了我牧家的这两年里也只学了些强身固体的本事,实力勉强算个不入流。
而我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富二代、混少爷,这六年里都没个正行的,也就是这几次才稀里糊涂的开了个天眼,除了仗着一身宝贝欺负人,真实实力是个标准的战五渣。
就我们这两根葱,再在这里头瞎混下去,早晚歇菜。照着如今的情况,既然逃不走,抱大腿才是王道。
刘成儿点点头,跟着他俩下来这事儿本就是他的主意,结果腿毛没沾上,还弄得咱俩仓皇逃命,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冲他笑着,“得了,要不是跟着我,你早就到了望京舒舒服服的准备报考学城了吧。都是我拖累你了。”
他咬着嘴,摇着头,想说些什么,我一把勾住他的肩,“成了、啥都别说了,今儿这关要是能过去,你就真别再叫我少爷了。”
说话间,我认真的望着他,“我想做你的朋友,哥们儿,兄弟。虽然我这人比较糟糕,但我希望,你能把我当做朋友,哥们儿,兄弟。什么主仆、什么少爷,那都是****,我已经不是牧府大公子了。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兄弟。”
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猴子、燕子,想起了大白、矮子李,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尤其是猴子,他怕是恨死我了吧。我是个混血,自小不受人待见,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有那么几个朋友在,心里头总是会暖暖的。
可这一切都被我搞砸了。
刘成儿抱住我,那感觉就像是落水的人被救上了一艘小舟,“你是我的少爷,永远是我的少爷。但我会是你的兄弟,虽然我能力低微,但我会努力去成为你的依靠。”
有他这一句话,哪怕是惊涛骇浪,有着一叶小舟,便够了。
当时的我却不知道,这是我此生,从他的口中听到的最后一个承诺。
温情的话讲完了,实际的问题还是要面对的,这诡异的小镇子也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恶化,还是要尽快找到那两位高人才行。
在镇子里头呆久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着这里的气氛愈发的诡异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阴影里潜伏着,窥探着,让人不寒而栗。
“少爷,你还能不能开一次天眼?”刘成顿了顿,扭捏的开起了口。
我一听这话寒毛都立起来了,这破地方开完天眼后我整个人都跟着不对了,还尼玛要我开天眼么,开鸡毛啊!二话不说我就否了,那深入灵魂的痛楚可还尼玛戳在我心头呢。
“少爷您想,那二位高人是来这儿调查这镇子的。那么他们调查的切入点在哪儿?”
“爱在哪儿在哪儿,****毛事!”没好气儿的一句顶了回去,“反正爷不开天眼,打死不开,绝壁不开,再****这兄弟没法儿做了!”
“那少爷您回忆一下,先前开天眼时有没觉着这镇子哪儿最不对劲?”刘成哑了口,想了想,换了个问法。
“整个镇子就是个大写的不对劲,成儿啊,不是爷不给面子,实在是你不知道这儿的痛楚。这片天地就像是被一个怪物咬去了一口似的,当我开了天眼后,那一口就好像是咬在我自个儿身上!”我光给他描绘这种感觉,心里都是一阵抽痛。
“那少爷,你能感受到那怪物是从哪儿下口的么?”刘成这厮锲而不舍的问了下来。
我眉头连跳,“它爱哪儿下口那儿下口的,是不还要少爷我告诉它吃完后拉在哪儿了啊?”
“要是能知道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他说着这般恬不知耻的话时,居然能配上一副极致真诚的表情。
而配合上他的表情,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想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