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四周,黑灯瞎火、荒山野岭的,我是闹不清这是啥地方。不过学仕仔细瞧了一阵子后倒是瞧出了些头绪,张着小嘴,一副惊呆的模样,凑到我身后,吱唔了半天才勉强吐了句话。
“少爷,咱、咱到东望了。”
东望落日山脉,这是学仕的判断。他是学霸,神国地质杂谈上有过对这儿的描述,一对照给他认了出来。又扯了一堆看星辰、看木纹的辨位方法,算是厘清了东西南北。
落日山脉算是东望与南境的交界了,距南阳是山隔山、水连水,差了有千百里。滔滔怒江过了此山头也都开始放缓了路子,打个圈儿北上中土,再东下入海。
所以看山势、听水声,学仕信誓旦旦的保证这绝逼是在山脉的东北侧。往东走,下了山就有个小镇子。
我脑子里还是一团糟,先前是一股子紧迫感绷着,眼下千万个疑惑都涌了上来。学仕讲的我没心思听,跟着他走就是了,脑子还在努力的想梳理个头绪出来。
我想喊老帝出来问个明白,偏偏他睡死过去了。只有趁着下山的功夫跟学仕打听起来,“我不是打发你走了么?”
“嗯,我跟那儿跪了一天,见你没回来,府上的管家找着了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走吧。”学仕说话时神色有些暗淡,连声音都有些轻颤,我听着也不是个滋味。
他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就想,少爷早晚会醒悟过来的,我就先去试试看能不能考上学城吧。可回去收拾了一番,办手续拖了几天,正要离开时,少爷这边就出事了。我放心不下少爷就赶回了牧府。”
“狼王大人倒是没有过多责怪少爷,他坚信您是被设计的。可见你那昏死的样子,他是万般着急。后来他出去了一天,回来后将奶奶送回了白家,然后李家那位大供奉就来接人了,狼王大人把您托付给鞠老后就去了幽墓。”
“父亲是相信我的。”我心里一阵波动,也对,他知道自己没有做过那个卷轴,我肯定是被设计的。那么父亲应该能猜到是大伯啊?他就没有找大伯质问过么?
“我大伯那几天呢?”我又问道。
学仕摇摇头,“大老爷那几天去西陲访友了,等狼王大人下幽墓后他才回来。”
个老狐狸,那天儿白天还帮着我收拾搬家,哪儿这么快就去了西陲!我暗骂着。狼王座下四散人,他们算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但父亲走前竟然是将我托付给一个闭关十来年,关系泛泛的老头子。看样子,父亲是在怀疑他手下的四散人了。
嵇奥!想起了他我便恨的直咬牙,隐藏实力蛰伏在我父亲的手下,所图必然不小,八九不离十,那卷轴就是出自他手。如此说来,他与我大伯之间肯定也有联系。
如今我父亲困在幽墓,牧府肯定是归了我大伯,千首狼想必也是被嵇奥把持。南境我应该是回不去了,而且我父亲在下幽墓前怕是早料到了这一点。
他消失的那一天应该就是去做了布置,让风清扬将我送来了东望。不过,我在东望有个未婚妻?学城神迹里有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还特么有人可能会抢先?这都是什么神展开啊!
我向前望去,山路已经走了一多半,远处的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倒真是有个小镇子。风清扬的本事确实牛逼,连带着仨人还能横跨一境。可既然说我在这东望有个未婚妻,想来她家的地位也是不低,那为何不直接将我送到人家府上?
父亲让那风清扬将我送到这儿来,意欲何为?
“少爷,我看那镇子上好像不大一样?”学仕一声轻咦将我从沉思中唤了出来,“这都凌晨了,怎么还家家户户点着灯,点灯便罢了,可少爷你不觉得那镇子里鸦雀无声,有点儿死气沉沉?”
我闻言望去,隔的比较远,看不大清,但真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摸了摸兜,还好我那百宝锦囊还在,这里头有着各种宝贝,算是我牧府大少爷的全部家当了。打里头翻出个瞭望镜来,远远儿的打量起那个小镇子。
灯火通明,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隔着窗子也瞧不见人影子。
“真是奇了怪了。”我呢喃着,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开天眼察天机。
我骇然了。
我见过天机紊乱的,也见过天机交错的,但我没见过如那镇子一般的。
那里的天机,就像是被什么凶狠的猛兽,生生的咬去了一截!当我打开天眼的那一刻,无边的哀嚎涌入了我的脑海,无尽的痛楚牵扯着我的心扉。
那是天地的恸哭!
不过片刻,我便头疼欲裂,面色苍白,涔涔的冷汗沁透了我的后背,脚一软便跌坐了下去。
“少爷!少爷!”学仕瞧见我这模样一下子就给吓坏了,“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算是勉强还过了神。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那镇子闹鬼,大半夜的开着灯,又特么一个人都没有,咱还是绕着点儿走。”
学仕面露难色,左右望了望,苦着脸,硬着头,“少爷,咱怕是只有那一条路了。”
这地儿落日山脉,南接圣祖山脉,北边儿是迷幻森林。圣祖山脉高耸入云,赤手空拳的绝逼翻不过去,迷幻森林里不分东西,不是老练的猎户,进去准得迷路。
别的路,要么是向西南过落日山脉到南境,等着被逮回南阳关处死;要么是顺怒江起伏跌宕往北流,但是怒江里的东西可不好惹;要么就只有东南望下山,这个方向除了这一条山路,就只有攀爬峭壁了。
“妈的!风清扬你丫绝逼是故意的!”我听了解释,气的直跺脚,恨恨地骂着。
一通发泄,算是认命了。望着山下那小镇子,咽了咽口水,如果真是老爹的安排,那他肯定是有深意的。我老爹,星空之下第一人,智勇无双,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在里头。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老子天命所归,受命于天,自有天助,管他娘的,干了!”
狗急了还跳墙,人急了特么也只能向死而生了。一步迈出,就要下山,学仕又忽的一把拉住了我。我回过头怒视着,人绷着一口气儿时最忌讳给别人打乱了,开口就要教训。他尴尬的搔了搔脑袋,“那个,少爷,我寻思咱是不得换个身份?”
南阳那边儿我们是逃出去了,但最迟明早咱们的通缉令就会传遍神国了。所以风清扬临走时用仙力给咱易了容,如此想来,确实得换个身份了。
思忖了片刻,我开口道,“打今儿起,我就叫白子奇吧。”
“那我呢,少爷?”
“你爱谁谁,问我干嘛,我又不是你爹娘。”我气乐了,“还有啊,别管我叫少爷了,我特么就一通缉犯,你说你也是的,都给我撵出门儿了,还特么凑回来,惹了一身腥。”
“两年前,您将我从路上捡了回来。您没有嘲笑我的梦想,没有讥讽我的不自量力,而是鼓励我,支持我。从那时起,您就是我永远的少爷。”学仕说这话时,表情特别认真,“我此生就想追随在少爷您的左右,不如我就叫左右吧。”
“你咋不叫上下呢。”我正憋着一腔热泪,忽的就给逗乐了。
“少爷您喜欢,那我就叫上下啊。”
“你个大傻缺,哪儿有人叫这名字。”
“傻缺也不错啊少爷……”
昏淡的夜色,漆黑的山路,嬉笑的话语,温暖的人心。
那些都是学仕为了逗我故意说的玩笑话,我那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儿倒是真轻松了不少。最后我也没让他叫什么上下左右,我改名白子奇,他易姓刘成。
一幼一少,一主一仆,逃出了南阳,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精彩一生。
哦对,插一句,在千万里外的女帝氏族,红河烂漫,风清扬正花下饮酒,美人相伴,忽的眉眼顿蹙,心有不安。
美人儿问着,“怎么了?”
他心算一番,“好久没用天涯明月了,好像算差了一点儿。嗯,问题应该不大,顶多就是要思齐那小子多走一段罢了。”
听闻着思齐的名字,美人哀叹一声,眉眼间尽是怅惘,“我那可怜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