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的命是典狱长救的。
我为典狱长找了一个块乱冢地,随便将他埋了,墓碑上书,玄术第六脉传人钟舒之墓,徒弟,李宁宇立。
我把情况和李衷纯说了,县令李衷纯封锁了消息,对外也只是说典狱长死于疾病。
因为他在无锡城无亲无故,也没人知道他叫钟舒,所以无锡城消失了一个典狱长,没有人伤心,也没有人关注,甚至街头巷尾那些喜欢说些闲言碎语的人也没提及过他。
众人口中议论的是一个叫九少爷的囚犯被人劫走,钟舒这个人,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几十年后,一个老头在一个无名的角落里死去时,该笑的依然在笑,该哭的仍在哭,只有我在默默的叹息。
“怎么了?”思儒问,“自从从无锡城里出来,你就是这个样子。”
“额,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令人伤感的事。”我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皮鞭甩在马背上,去追明泰。
“那你准备去找六魁道长吗?”思儒问。
“九少爷,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别问我,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随缘吧!”现在我越来越相信缘分这东西了,也许是经历了太多。
三天之后,我们终于到了杭州墨家班总会,明泰是这样介绍的。
“等一下你们见我们墨家班班主一定要客气。”明泰再三强调说。
“知道了。”我不厌其烦的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因为我们班主不但严格,还很严肃。”没想到明泰这膀大腰圆的家伙也有怕的人。
而且拥有地级机关剑的人,按说是实力相当的。
后来我才知道机关剑并不是墨家班的,准确的来说是墨家班中鲁姓班的特有,因为鲁姓班以擅长机关术而排墨家班第二,第一是神秘的玄木班。
墨家班有七十二班,各分工不同,以前五班为优。以等级排名,这五个班分别为,玄木、鲁姓、楼木、园林、锻铁。但人数为鲁姓最多。
后面的班有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他们大多归这五个班掌控,听从五个小班主的号令。
“墨家班班主到。”随着一声传话,我们恭恭敬敬的站好。
一个五六十岁样子的老爷子走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上的那个机关食指。
他一脸傲慢的看着众人,很久才说:“那个是九少爷,李宁宇?”
明泰战战兢兢的说:“班主,您低眼看一些,就在您的身前。”
“哦。”老爷子看了我和思儒一眼,就又回去了。
撂下一句,“小泰,你带他们去熟悉熟悉我们的墨家班。明天就来出工。”
“出工?不会吧!我们要做体力活。我自己都情不自禁的怜惜我的小胳膊小腿了。”
虽说我在蜀山扫地,提水的体力活没少干,但那些对于工匠来说,那都不算活。
更别说像墨家班这样的顶级工匠,皇宫的修建都有他们的身影。
“你早该预料到的,我们在墨夷惜学诗词,东林书院教书,墨家班自然是干体力活。”思儒安慰我说。
“可我到现在都没参悟透墨夷诀和守仁诀。”
“你也随缘吧。”
“嗯,这是逃避责任的最好借口。”
明泰将我们引到大厅说:“我们墨家班是个工匠世族,自鲁班大师后人与墨家弟子联合建立了墨家班。”
“虽然都是工匠,但鲁家以机关术为正宗,墨家以器械,建筑为正宗,我鲁姓班传的鲁家的衣钵。”
“我以为墨家在秦汉以后就消失了。”我说。
“墨家作为一种文化思想,是早就消失了,而现在的墨家只是像鲁班世家一样的工匠世家,除了一套严明的纪律,也只传承了墨家的制造。”明泰说。
“好像战国时期,墨家与鲁家是势不两立的。”
“嗯,那是的鲁家只为钱,这也是一个工匠的普通想法,而墨家是看不起的。”明泰解释。
“可是同为战国时的诸子百家,墨家是排在前面的,为何儒家,道家能长存,而法家虽然没了实体,思想却一直在统治着这个天下。只有墨家……”
“这大概与墨家的禁欲有关吧!”思儒说:“在这个人人为我的充满私欲世间,墨家矩子要求墨家弟子做到我为人人,所以墨家思想的消亡可想而知。”
“对,墨家要求弟子带苦修行。”明泰说:“也就是“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而不能讲私人感情……墨家希望每个人都能成为高尚的人、纯粹的人。”
“嗯,这样确实有点令常人无法接受,毕竟欲是普通人行动的根本,而禁欲,除非你有非常高尚的情操。”
我终于明白了墨家消亡的原因了,因为这些并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你真以为你明白了?”思儒小声的在我耳边碎碎念。
“嗯?”
“儒家思想为何可以统计我们几千年?”
“因为自董仲舒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且之后历代王朝的支持。”
“为何要支持?”
“因为儒学部分能禁锢人的思想,让我们潜移默化的认为这是对的。”
“那我给你将个故事,《吕氏春秋》记载,墨家矩子孟胜为楚国阳城君守封,他与弟子一百八十三人无一后退,全部战死!因为墨家弟子如果受人所托不能终人之事,就会集体自杀。”
“他们为什么集体自杀?”
“为了一个‘义’字。既被委托,就说话算话,一旦无法实行,宁肯以生命的代价保全信誉。慷慨赴死,对墨家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而这不是墨家消亡的关键,墨家有严明的纪律,无畏的精神,像游侠,绿林好汉,更像一只军队。”
“历代帝王的打压才是墨家消亡的关键。”
“可是你怎么知道墨家班没有继承墨家思想。”
“不可说。”
在乱世,需要有讲“义”的人力挽狂澜。
明泰回过头来看我们,喊到:“你们快点,明天还要出工呢!”
“来了。”
我和思儒对视了一眼,然后跑了过去。
“大泰,我们明天出什么工啊?”
明泰说:“我怎么听这个名字那么不舒服呢,你还是叫我小泰吧。”
“你块头大。”
“我们鲁姓班是做一些精密的机关术的,这个起码要学五年才能做,所以你们就到最简单的园林班去。”
“最简单啊!”
“嗯。”
第二天。
“思儒。”
“嗯?”
“单纯的我太容易相信这世界上的谎言了。”我嚎叫着:“那三米一根长的圆木,那一人高的石头,哪里看出简单了?”
“就当锻炼吧!”思儒安慰着说。
“也没办法了。”
我们找到园林班的这片管事的,说是明泰引荐过来的。
他看着我和思儒的瘦小的身板,二话不说,就给我们安排搬那些三米长的大圆木。
“其实我能造房子的。”
“哼!在我们园林班的面前说造房子,你别班门弄斧了。”那领头的说。
“口气这么大,你早上吃大蒜了么!”
“嗯,吃了一点,我是北方人。”
“几个。”
“一碗。”
“怪不得这么冲,熏死我了。”
“你不喜欢大蒜么!”
“味道太大,也不好吃。”
“那是你没吃我用独门秘方泡的蒜,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真的么?”
“嗯,下回请你尝尝。”
突然,领头恢复严肃的表情说:“现在干活。”
“思儒,你看我手上的手泡。”我抱怨着将手给思儒看。
思儒只是默默的举起他那双猪蹄样的手,没有说话。
我沉默了。
“老子不是干这块的料。”我气愤的拍着桌子,把工友们都吵醒了。
他们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下午就去找领头。”我压低了声音说。
“你找领头干嘛?”思儒拿着他那四指肿得都快黏在一起的“猪蹄”问。
“我们不适合做这些体力活,我要和他比园林的设计。”我小声说,生怕别人听见。
可思儒还是说:“你小声点,别人听见了丢人,你还和园林班比设计,睡吧!下午还要干活呢。”
“比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