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汤被父亲揪着耳朵拎回家,关进柴房,让他好好反省。他没做反抗,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关在这里,每次犯错都会被关上一晚上。
柴房靠窗的角落里的柴草已经被他压成了个床,老鼠在他进来的时候窜到梁上仓皇逃走。父亲推他进去后便在外面将门锁上走了。“鼠兄啊,你怎么还是如此胆小呢!”章汤自语着躺了下来,皎洁月光顺着窗台滑到他的身上。
章汤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依旧如梦一般不可信,但这又比梦更加现实,这种矛盾充斥着自己。村中一直以来流传着各种传说,像这种怪鱼,还有一些怪鸟、怪兽,这些传说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去年哥哥从都城回来,悄悄的对父亲说起过朝廷招募四方侠客中竟然也有腾云驾雾的本领,有的人竟然也会幻化甚至凭空消失,父亲当时只是呵呵一笑,说是曾经在岱章镇的集市上也见过有人玩过这样的把戏,觉得这都是骗人的伎俩,别当回事。皇帝年纪轻,容易对这些东西好奇,但作为官员决不能被这些把戏蛊惑,最后导致祸国殃民。哥哥虽然也是亲眼所见但听父亲如此说便也点头称是。
“想来去外面走走,虽不像祖宗那般四海为家,但也比在家终生打渔的好得多。”章汤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不定谋个什么好事发达了,也算是光宗耀祖。于是他小心的将窗子卸了下来,这个早在很多年前便做过手脚的。小心的从窗户上爬了出来,悄悄的溜进自己的房间,摸黑的找了几件衣物抱在怀里,然后溜进厨房,找个根未燃尽的烧火棍,然后翻墙出院,用烧火棍在大门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便独自朝岱章镇走去。
距离岱章镇虽一山之隔,但也只有一条道,蜿蜒在山涧林间,出了村子不远便进了山里,潺潺的溪水沿着路边石下流淌着,不时的传出蛙鸣。月光透过稀松的树冠映在路上一段斑驳,虽然依旧看不清路,但也隐约的能有个模糊的影子,不至于撞到树上或是掉进沟里。越往山里越寒气逼人,章汤感觉有点冷,索性将带来的衣服全裹在身上,也好空出手来,在路边树上折了跟腕口粗的树枝,以防万一。约莫走了几个时辰,山路一转,两座冲天的绝壁矗立在道路两侧,月亮似乎被夹在绝壁中间,这里便是人们所说的天门关。
天门关也有个传说,几千年前人间出现一个恶魔,他涂炭生灵,肆意妄为,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位勇士,身穿战甲,手持大刀,与恶魔大战三天三夜,本想着将他收服,没想到恶魔法力高超,久战不下,便挥刀将其斩首,这天门关便是当初斩首恶魔时被大刀劈开的。据说那恶魔头颅被砍下后并没有死,拖着无头身子逃了,头颅却被那勇士带走了。后来那恶魔隔上个三五年便拖着那无头身体来找头,而且每次来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似乎那伤口从来就没愈合过。也不知这传说是不是村里的人编纂出来用来吓唬不听话乱跑的小孩的故事,还是真有其事,反正是自这个传说流传出来后从来没有人在此走过夜路,生怕运气不好撞见这恶魔。这结果是针对所有人,更何况是小孩。
章汤想到这个传出不免胆寒,连忙期盼自己吉星高照。此时山里没有一丝声响,月光也将山路照的分外明朗,“看来自己运气挺好的,想必那恶魔不会在这么明亮的夜晚出来吧,再说不都找了那么多年了,不也没找到嘛,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再来的话就真的是没头脑了。”章汤边给自己壮胆,边小心的环视着四周,边快速的朝前走着,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上策。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有着矛盾的态度——好奇、畏惧。章汤此刻也是如此,即便是此刻一心想尽快逃离此地,但也期待着能远远的看上这恶魔一眼,就这样矛盾着胡思乱想中竟然产生了会一会这恶魔的念头。“章汤,你这不是找死吗,傍晚那个怪鱼把自己都吓到够呛,更别说一个恶魔,就还总装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真是胆小鬼一个!”
刚跑到天门关中间,忽然一侧崖壁上漫过一片黑影,章汤连忙抬头看了下月亮,以为是月亮被乌云慢慢遮盖,却没想到月亮依旧是那么明亮的没有任何变化。“难道是?”章汤一想大事不好,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他赶紧疯狂的向尽头跑去。那黑影依旧慢慢的袭来,逐渐将整个关口覆盖,章汤的速度比起这影子来还是慢了许多,自己还没看清尽头是什么样子,便被影子遮住了身体,“哎,我的妈呀!”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摔倒在地上,膝盖还被石阶磕了一下,生疼。章汤赶紧止住了叫喊,抱着腿顺势滚到了崖底的角落里,大口的喘气缓解疼痛。
就在这时峡谷上慢慢翻滚出浓浓的黑雾,慢慢的将整个天空遮盖,峡谷内逐渐黑暗了下来。章汤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目光死死的盯着黑雾,就像是钓鱼时盯着上钩的鱼儿一般屏气凝神,不过那时候心里是欣喜,这时候是恐慌。
不一会,一个比黑雾更浓的影子在黑雾中徘徊,章汤感觉那就是那传说中的恶魔,只有身子没有头颅。他心跳开始加快,似乎随时都会蹦出来一样,那黑影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像是在寻找一般来回在山谷中盘旋,突然像是发现了章汤,瞬间悬在章汤头顶前。章汤差点吓昏过去,猛得往后一仰,竟将后脑勺装到了岩石上,“哎,妈呀,疼死我了!”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身体里发出。
那影子现在分外的明显,高大魁梧的身体后宽大的黑色披风无风而动,分明没有头却还能说话,这把章汤吓得嘴直哆嗦。
“我......我是章汤,章岱村的渔夫,连夜给岱章镇的叔叔送信,家里出了大事。”章汤虽然已经魂不附体,但撒谎的话也是可以随口而出。
“我的头呢?”
“我没见过啊,真的。”
“那你就帮我去找。”
“我没见过怎么找呢,不可能随便找个应付你吧!”
“我的头上有个紫龙头冠。”那身体说完,便消失在空气中。黑雾也随之散去,月亮依旧明亮的挂在天上。
章汤并不管什么头冠发冠的,赶忙站起身,不顾后脑勺膝盖的疼痛飞一般的朝岱章镇跑去。天还没亮,便到了岱章镇的城墙外。这是他第一次来岱章村,高大的城门镶嵌在宽阔的城墙上面,在月亮的照耀下甚是雄伟。城墙上一岗一哨,不断有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巡逻。章汤没见过这阵势,也没敢叫门,便蹲在城门下面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等到章汤醒来,守城的卫兵正在大开城门,章汤诺诺的站在边上等着开门后进城,没想到那士兵将门打开后一看到站在门外一身泥巴的章汤直接用长矛将他顶在了墙上,还没等章汤反应过来,后面又冲出来几个士兵,上来便将他反扣捆绑了起来。
“我是章岱村的章汤,你们干嘛抓我?”章汤没敢反抗,只是大声解释,肯定产生了误会。
众人将他捆好后转过身来抵在墙上,一个士兵将城洞里贴着的纸扯了下来,跑过来在章汤的脸旁展开,似乎仔细的对比了一下,然后将纸卷起,“抓的就是你,带走!”
没人理会章汤的解释,两个人前面开道,两个人将章汤驾着,由于章汤身材高大,这种押解显得很滑稽。后面还有两个人跟着。路边的群众开始向这七人聚拢,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对章汤指指点点,却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此时大街分外吵闹。
几个人还没走多远,便被围观的人挡住了去路,不断的有人往这边涌来,街道上顿时人山人海。后面尾随的那两个士兵也匆忙上前协助开路,但似乎没什么作用。章汤依旧被押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五彩锦衣的男子,头戴盘龙束发冠,别着紫龙发簪,脚踩着猛虎兽靴,手持纸扇,面带春风,章岱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好奇的盯着。
“殿下!”看到此男子,六个士兵连忙站成一排上前拱手施礼。
“此人犯了何事?”
“回殿下,请看”那个之前撕纸的士兵再次将纸打开,让那殿下看。
“果真是此人,不过此人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真是奇怪。”那殿下上前仔细打量着章汤。
“怎么就手无缚鸡之力了?”章汤虽然此刻莫名其妙的被抓,但听到他这样说心中难免不爽。
殿下听他这样一说,哈哈一笑,命士兵将他放了,然后上前拉住章汤的手腕,将他拉入人群之中。章汤顿时傻了眼,这个貌似比自己瘦弱许多的殿下手上的力道却是如此的惊人,无论自己如何反抗,似乎都无法逃脱。待走出人群,章汤连忙说道:“殿下,殿下,你这是带我去哪?先放开我,我跟着你走便是,决不逃跑。”
“哈哈,”殿下大笑的转过身来,放开他道:“现在信我说的话了吧?”
“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力气而已。”章汤揉着被殿下捉疼的手腕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章汤,你是叫殿下吗?”
“哈哈,你就叫我殿下也行,不过我叫楚天舒。”
“这么还两个名字?”章汤不解。
“我是楚国的殿下,自然他们叫我殿下,在楚国,没几个人敢叫我楚天舒。”
“那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哈哈”,楚天舒看着满脸不服的章汤大笑,他看到的更多是稚嫩。“当然可以,不过只是在只有你我的时候,如果有别人在,你最好叫我殿下,否则会有人对你不利。”
章汤想不明白为什么,便索性叫他殿下,免得叫顺口了改不过来,被人算计。
章汤的母亲早上还没起醒来,便听到有人使劲的拍着家门,匆忙的起身出去,原来是隔壁的自家妹子,她神情慌乱的指着门上歪歪扭扭的黑字顿时受惊不小,赶紧回房将他父亲叫起来来看,仔细看来,那门上写着“我自离家云游,勿念”,他父亲一气之下仰天长叹“孽障”便昏死了过去,他母亲连忙叫人来帮忙,才算是救活了过来。此后也再没派人找过,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楚天舒对章汤说道。二人一同向殿下行府而来。
岱章镇也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山葱水翠,人杰地灵,这楚天舒是个好玩的人,不喜欢在王府里呆,后来在朝廷里遇到章汤的哥哥,听说是此地人,便好奇的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地方让他迷恋,便设了行府,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两人在府上闲叙了半日,才得知章汤是那个在朝廷任兵部中郎将的章和的弟弟,这就更觉得亲切,楚天舒更是让章汤住在了府上,章汤也毫不客气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