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午夜的冰冷雨点密集地飘着,落到寂静的医院大楼、花圃乃至太平间的屋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远处稀疏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一个身着病号服的身影行走在阴暗的医院甬道上。路的尽头一扇黑黢黢死气沉沉的大门正微微地敞开一道缝隙,依稀可见太平间低矮的房屋和高耸的烟筒。
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刘海虹的肩头,她低着头、数着步伐慢慢行走,眼前不断浮现出一个消瘦且模糊的年轻男子的形象。
“他是谁?”刘海虹抬起头望着雨幕里氤氲的影子,高挑的躯体不由得在雨中微微发抖,“我这是要去哪里?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恐惧虽然像赶不走的瘟疫蚕食着她的内心,但身体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
“吱呀!”刘海虹奋力推开沉重的铁门,望着面前的太平间轻轻地喘了几口气。接着她小心翼翼地踏上停尸间的台阶,在虚掩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不,我不能。”她的面孔不知是因为雨水的冲刷还是过度的激动而变得冰冷无比,病号服里的身体也随着盘旋在身遭的冷风轻轻战栗着。
她退缩了。
可是,那个陌生的形象却如附骨之蛆在刘海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如刀削斧刻般俊秀的面庞和一双凌厉的眸子似乎就在不远处静静地召唤着她。刘海虹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咬着下唇,鼻子里呼出粗重的气息,迎着那个陌生男人的面孔走进黑暗的停尸房。
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刘海虹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
惨白的灯光下首先映入刘海虹眼帘的是一排排停尸柜。它们呈现出金属般的银白色,分三层,每一层都停放着一具尸体。他们有的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有的曾经显赫一方,有的终身穷困潦倒,有的为了理想奋斗至死……此时他们却不再有烦恼、不再有忧愁、不再有尔虞我诈,也不再有等级阶级,无一例外地躺在这里,安静等待着最后的归宿。
刘海虹闭上眼睛,缓缓地向屋子深处走去。她每走一步,那个脑海中的年轻形象就清晰一分,当她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映射在她的心里。
在这里吗?
她慢慢地拉开抽屉,缓缓揭下蒙在尸体脸上的白布。
没错,是他,一个年轻英俊且陌生的男人。刘海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伸出双手抚摸着这个连日来梦中出现的冰冷面孔。接着,她把白布往下掀开,轻抚着他宽阔的胸膛。
突然间,她的手停住了。因为她分明看到男人右胸处是个碗口大小的洞,一个空空落落的洞。他没有心脏,那里有的只是一片凝固住的模糊。
“涅槃!”没有心脏的年轻男人猛地坐起身,目光呆滞地吐了两个字,随即倒了下去。
刘海虹呆呆地望着他,已经忘记所有的恐惧。
“涅槃?”她咀嚼着这两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字眼,内心惊愕到了极限,“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