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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终章

小红马后蹄用力,一跃而起,从排水沟上燃烧的大火中穿越过去,冲入凤翔殿中!

落地的冲击力将鱼若安从马背上掀了下来,她在地上滚了几圈,被箭矢射中的肩胛剧痛无比,箭头深深陷入,疼得她牙关紧咬!小红马也中了几箭,当即跪倒在地,浓烟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不管是自己身上的伤,还是绯儿的伤,鱼若安全都无暇顾忌了,她环顾周围被大火吞噬的殿宇内部,在灼烧皮肤的烈焰与浓烟中寻找良伯候的踪影:“九方!你在哪?!你在哪啊?!…”

她跌跌撞撞的翻过倾倒的柱子和着火的家具,终于看到有个人影倒伏在殿宇中,不顾自己被火焰灼伤的手脚,鱼若安连滚带爬扑了过去,就见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难辨生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九方夜瞭!

那一刻,她的心几乎碎了,全然忘记自己也身在致命的火场中,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从灼伤的手掌中挤出鲜血来,颤抖着喂他喝下去:“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算死也要在一起,不能一个人先走的!快醒醒啊!…”

九方夜瞭的肩背处深深刺入一根铁矛,连着婴儿手臂粗的铁链,被牢牢拴在地板上,可以想见当他踏入殿宇的时候,就中了预先埋伏好的机关,虽然反应敏捷的避过了致命部位,但是也因此失去了逃离火场的机会。

喝下鱼若安的血,良伯候在温和的乳白色光晕包围下渐渐醒转,艰难地翕动眼睑:“若安?…是你吗?…”

“是我…”

眼泪突然无法抑制,鱼若安弯下身子,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你明知道自己会有去无回,为什么还要来呢?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不能等我逃出去找你?…”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啊。”九方夜瞭躺在她怀里,竟露出一抹微笑来:“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我,就算是九五之尊…所以我担心你啊,谁还能有我当初的耐心,看到你那么讨厌的样子,还能忍住不掐死你…”

鱼若安破涕为笑,抬起头,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还记得在落霞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也是这么狼狈的样子,如果没有我,恐怕早就变成豺狼的粪便了吧?还那么嚣张…”“也许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你。”九方夜瞭艰难的抬起手臂,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好久没见过你穿红色的衣裙了…真好看,就跟仙女似的,我想象中你嫁给我那天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呢…”

“我们回落霞山吧。”

慢慢俯下身子,鱼若安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从我们开始的地方,永远再不分离,也不会再有世俗的纷争和怨恨,只有我和你…然后度过平凡悠长的人生,直到我们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我还是每天都会告诉你,我爱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好美啊…”九方夜瞭微笑的看着她,如婴孩般,心满意足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滔天的大火****着血色夜空,整座凤翔殿终于在肆虐的烈焰中轰然倒塌,扬起的火星如同千百万只萤火虫般瞬间冲上云霄,在如同怪兽般蹲伏于黑暗中的禁宫上空轻盈飞舞,盘旋,然后乘着温暖的春风,向充满希望的远方滑翔而去……

一年后,京畿道落霞山区。

偏僻的山路上走过十几匹人马,多半是布衣布裤的普通打扮,簇拥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面容清秀,五官俊美,有着女子般白如凝脂的肤色,就算没有锦衣华服傍身,从举手投足中仍然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尊贵和气势。

这群人在半山腰勒住马,少年端坐马背向下俯瞰,就见山谷中坐落着一间半茅草屋,屋前种着大树,屋后是幽绿的菜地,一个布衣木钗的妇人正在院子里忙碌。

“陛下,请问您到这里是…?”

侍卫长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在旁轻声问道。

“以前认识的人住在这里,就想来看看。”少年没有嗔怪他多管闲事,勒住马想要转身下山,却又停了下来,问道:“你们听说过,先皇继位之初,发生在皇宫里的那场大火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贸然作答,要知道一段时间以来,这个话题曾经是宫廷的禁忌。但皇帝还在等待答案,所以侍卫长只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听、听说过!流言蜚语说那场大火是先皇为了除去叛乱的良伯候放的,但是在场很多人都看到,宫殿坍塌之前,良伯候骑着一匹红色的麒麟飞上天,就那么逃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也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要知道这位少年天子是先皇弥留之际,亲自传位的前皇太孙,要是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开罪了先皇,那可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卞允文却笑了起来,用马鞭轻轻抚摸着坐骑的鬃毛:“干嘛一脸害怕的样子,你说的都是事实啊。可惜那天之后,就没有人见过我叔叔,还有他心爱的麒麟了…你们看山谷中的那家人,男主人曾经就是赤羽军的统领,是良伯候的心腹,自从那晚大火之后,他解散了赤羽军,不顾我苦苦恳求,执意要带着新婚妻子隐居山林,以此换取九方府留下的家人不受牵连。”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黄校尉啊?!”侍卫们惊讶万分,看着山谷中的茅草屋。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年汉子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他身形消瘦的妻子连忙迎上前去,为他送上一碗茶水,两人在院子里说说笑笑,俨然一对普通的乡下夫妻。

“这种生活,是不是你曾经憧憬过的呢?”

卞允文眼神忧郁的看着山谷中的人家,像是对空气里某个漂浮的幽灵诉说,声音低沉:“你让我禁锢了疯癫的薛芷兰,用她做护身令牌登上皇位…是我最终实现了你的梦想,你却急不可耐的逃走了。是不是感到后悔呢?还是觉得自己别无选择?…或者在一切结束之后,才会发现,锦绣江山都换不来伊人在旁,才是男人一生最大的悲哀?…”

吹过山谷的轻风,带不来他渴求的答案,只吹落茅草屋前一树白花,花瓣飞舞,落在痴痴坐在树下木造轮椅上,那个苍白消瘦的男人肩膀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憔悴枯萎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曾经倾国倾城的美貌,就象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毫无生气。

“青衣,你先歇会,我去把羊圈系紧,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啦!”

络腮胡的大汉说着便往屋后走去,农妇看看天色,转身走到树下坐着轮椅的男人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殿下,起风了,咱们回家去吧。”

起风了。

男人呆滞的眼帘中,洁白的花瓣互相追逐着飘向天际,风中传来几声银铃般的轻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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