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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卞珑只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似乎跟做梦般不可思议。

父皇的身体愈见好转,不但下诏为鱼太医平反、敕封了梁国公主,还将他们的婚事昭告天下,如今,就差最后一步——废太子、另立储君,让他在抱得美娇娘的同时,得偿一生最大的夙愿,那便是他最终的功成圆满!

然后,他就可以牵着他心目中最纯洁美丽的女子,送她坐上母仪天下的皇座,用世上最精美的绫罗绸缎将她包裹,让她一生享尽荣华尊崇,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但在此之前,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

“殿下,各州郡的探子回报,您先前安插下去的各级官员已全部到位,诸事顺利!”

锈血堂的暗哨一身黑衣,半跪在厢房角落的阴暗处,压低声音禀报道。卞珑站在条案前,手里是户部侍郎上承的新拟调令以及四品以上官员的年绩考评,他细细翻阅着,一缕午后的阳光从窗棂裱纸后投射进来,照在他羊脂般白皙无暇的脸孔上,他露出一丝微笑,足以令明媚的阳光瞬间失色:“传令下去,让堂中暗哨全都打起精神,现在这段时间要特别关注情报的收集,事无巨细,统统要及时上报,不得有误。”

“请殿下放心!”黑衣人闻言,连忙抱拳应声:“如今堂主已亲自带人前往关内道,严密监视良伯候及赤羽军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一定就会传书回京的!”

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卞珑明亮的眉间笼上一层阴霾,神色稍显阴沉下来:“兵部还没有得到消息,他就已经收到军报,这样仓促离京,说是为了剿灭进犯蛮族,可关内道毕竟是赤羽军集结之处,对这种手握重兵的家伙,怎样提防都不为过。”

“属下一定飞书堂主,将殿下的叮咛代为传达!”

“不用多长时间,皇城内就要改天换日了。”轻轻合上手里的卷宗,卞珑扬起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来:“等皇上另立储君的诏书一出,皇后肯定要集结外戚的力量,全力保住卞瑀的太子之位,到那时,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将令所有人大开眼界吧,他们一定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宫女所生的贱种,竟然可以拥有震天撼地的实力!呵呵,只要想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我就很难不开心啊…”

“小哥哥!”

书房门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房门被轻轻推开,鱼若安有些迟疑的探头进来,却见房中只有卞珑一人,于是便笑着说道:“听婢子说你从宫里回来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客人在,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可以先回房去…”

“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想你呢。”卞珑笑眯眯的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话。

鱼若安有些脸红,慢吞吞的走进房里,两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卞珑见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和的笑道:“出什么事了?还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你只管说出来,我都会替你办妥的。”

“我的吃穿用度都好的过头了,小哥哥不必再费心!”鱼若安连忙抬头,看到他挂着和煦笑容的俊脸,又有些局促的低下头去:“只不过…这两天你进宫未回,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皇太孙昨日来探望,怕我自己在皇子府有些孤单,所以带来了以前服侍我的青衣…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思,就把她留下来了,小哥哥你可千万不要生气!青衣虽然是九方家的婢子,但是为人很好,干活也很勤快,我答应你,就忙过咱们成亲之前的这段时间,我就送她回去…”

卞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拥她入怀,安慰的摩挲着她的发髻:“安安,你这是怎么了?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不要说咱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是现在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我生命中最重要和亲密的人,你也不该再对我这样客套和生分啦。什么谢谢,什么对不起,什么害怕惹我生气,这些话以后都不要说了,听明白了吗?”

“我只是…”窝在他怀里,鱼若安闷声说道:“青衣毕竟是良伯候府的人,我担心…”

“我虽然不欣赏九方夜瞭的为人,可也不至于跟他不共戴天啊。”卞珑爽朗的笑了几声,扶着她的肩膀,十分诚恳的看着她的眼睛:“安安,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吗?只要是你喜欢的,对你好的,我都愿意接纳,区区一个婢子而已,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看他确实不像会生气的样子,鱼若安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丝微笑来:“宫里的情况如何呢?皇上的身体确实好转了吗?是否还需要我进宫看诊呢?”

“托你的福,父皇确实一天天见好了,今早还能够自行下床,绕着寝宫走了一圈呢。”卞珑牵着她的手,带她在书房檀木座塌边坐下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按照现在的康复情况,不用多久,父皇就会按照他当初的允诺,将我扶上太子之位了。安安,或许咱俩大喜之日,你要做的就不是皇子妃,而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了!”

美好的愿景让他原本就俊美不可方物的脸孔,变得更加闪闪发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那样柔情似水,几乎要令人溺毙其中…但是鱼若安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霾,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一天比一天忧虑,一天比一天恐慌。

她握住他放在膝头的手,殷切的注视着他的眼睛,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说道:“小哥哥,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能不能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想成为你的妻子,我想和你执手白头,但是我并不想生活在深宫大院里,并不想成为什么太子妃啊!我们回到落霞山去,好不好?在半山坡上搭一间茅草屋,屋前种棵大树,再养一些小羊小鸡,你读书,我织布,然后我会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们就这样平平静静、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不是更好吗?!”

她所描绘的场景,在卞珑听来,出奇的活灵活现,似乎就在眼前发生般真实可触,似乎在他的心目中,也曾无数次的憧憬过那样的场面:住在师父的茅草屋中,屋前是飘着白花纷纷扬扬的大树,布衣木钗的若安就站在树下,怀抱着粉雕玉琢的婴孩,冲自己欢笑着,笑得直不起腰来…

七皇子抬起手,抚摸着她细嫩的脸颊,黑玉般深邃晶莹的眸子里略带水汽,在她的眉宇间印下轻轻一吻:“安安,你真是从来都没有丝毫改变啊,总是能带我回到最干净美好的地方,没有了你,恐怕我会变成令自己都害怕的怪物吧…”

“所以呢?!”鱼若安紧张又期盼的看着他,几乎快要喘不上起来:“我们离开吧,远远离开这里,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小哥哥,带我走吧,好不好呢?!”

卞珑微笑了下,这个笑容却让她的心一下沉进了深潭,果然,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为平时沉稳平静的语调:“安安,你以为我不想就那么简简单单,天地间仅儿女情长,与你举案齐眉至白头偕老吗?…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让那些自我出生以来,就将我视为草芥,肆意践踏、肆意侮辱的人,看着我像缩头乌龟般蛰伏不出;也不甘心在你的身边,还有个九方夜瞭那般张扬跋扈、无所不能的家伙存在!”

鱼若安急切的想要开口,却被他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你如斯美好,当然会招来狂蜂浪蝶,可如果无法好好的守护你,无法给予你能够相配的一切,那就是我的无能和失败了。所以,安安,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生活,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去证明自己,我一定会成为能够令你骄傲的男人,我向你保证!”

话已至此,鱼若安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她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藏在心中十年之久,如今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男人,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他存有深深地怜惜,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希望能够抚平他心底的创伤…可这种感情,却远远无法遮盖思及另外一个人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

伏在七皇子怀中的时候,她脑海中却闪过那双黑色的眼眸,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在她的心尖上无情煎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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