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杨军从省城师范学院毕业分到一个县城当教师。本来,杨军很想当好这神圣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很想为这阳光下最高尚的事业奉献青春热血来着,无奈这里是一个贫困县,连教师的薪水竟也一压几个月,渐渐地,杨军就失去了当初的热情。
适逢县政府面向社会招聘公务员,学校里一些不想继续当穷教师的同事积极报名参加考试,杨军自然也不甘落后,而且考得特别好,竟直接进了县政府,给一位副县长当了秘书。
当秘书首先得会写材料,杨军心中坦然,在师院学的就是中文,写点材料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杨军很卖力气写出来的东西到了副县长那里总是要退回来修改。杨军自认为用词规范、语言流畅,怎么就不行呢?杨军就很苦恼。
一日,与李秘书喝酒。李秘书比杨军年长,又早来了两年,杨军就倾吐苦恼并求教于李秘书。李秘书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弟,你知道男人四大憋屈是什么吗?杨军摇头,李秘书便吟道:挖菜窖、写材料、戴绿帽子、蹲小号。
杨军愕然:秘书竟归了这一类?
李秘书又饮一杯酒,颇有些酒意了。老弟呀,记住,干咱们这一行,不允许有个性,不允许有自我,你得把全部心思放在揣摩领导的意图上,要知道领导想什么、喜好什么。不这样,你就趁早别干了,干得再好也是白干。
杨军喝着酒慢慢琢磨,终于领会了李秘书这番挺够哥们儿的教诲。
这之后,杨军便放下书生的臭架子,变得很会来事儿了。陪副县长下乡,上下车他提前给领导打开车门,而且态度毕恭毕敬。上饭店点菜,他专挑对领导口味的点。副县长主管农业,喜欢报喜不报忧。再写材料,杨军就敢把三写成六了。至于忧的部分,因为是贫困县,他会含蓄地运用语言艺术一带而过。
一次与副县长一块儿吃饭,副县长喝了点酒,心情不错,拍了拍杨军的肩膀,说杨军这段工作成绩不小,鼓励他继续努力。
杨军受宠若惊之余感到眼前一片光明。无疑,这光明是从领导信任的目光、亲切的口气中得来的。
转过年去,县政府领导班子换届,杨军跟的那位副县长升了大县长。过了一个月,杨军便当上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杨军在县政府大院也算个领导了,经常出席各种会议,经常在电视上抛头露面了。李秘书现在成了杨军的部下,一般材料不必杨军再劳神了,但大材料还得他亲自写,因为县长信任他。
杨军去市里开会,市委韩副秘书长要单独安排他一把。韩副秘书长来县里,杨军也安排得绝对到位。所以,韩副秘书长把他当哥们儿。
韩副秘书长亲自驾车把杨军拉到了一处挂红灯笼的酒店,开了包厢,挑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
美酒佳人,好个尽兴。
该做的都做了。临了,陪杨军的那位小姐却不肯收费。说,杨老师,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你的学生呀!这次就免了吧。
杨军一听酒醒了一半,说,我不认识你!
小姐说,你不是杨老师?!
杨军说,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