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
就是觉得怪异。
荼蘼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小王爷的相处方式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从她醒来后到现在,她一直都觉得心慌慌的。自从被那黑熊袭击后成功逃脱,她就一直难安心,她特别害怕,特别担心,这种焦虑的感情一直延续着。
她很怕被小王爷发现她这样的情绪,或是说不敢,莫名的不敢,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可以伪装着,伪装成她平时说话的感觉。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在他面前展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而今,他们的对话却徒然变了调。
“怎么了?怎么突然失神了?”小王爷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会真被小王我刚刚的话感动到了吧?”
荼蘼急忙摇了摇头。
“罢了。”小王爷将手背到身后,“狩猎大会没有结束,或者是说正是你坠崖的那时候,六哥和轻尘一起遇刺了。”
“什么?!”吓,荼蘼才一离开他们就遇刺了,晃了晃神,见那小王爷平静的样子,看来是没什么大碍,“没什么事吧?”
“他们没事,不过小王我倒是觉得郁闷啊。”小王爷颦眉,“轻尘什么时候和六哥在一起的。”
荼蘼脸色一僵,立即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那么多,你就别伤心了,再说,你身边不是还有我吗……”语罢,抬手拍了拍小王爷瘦削的肩。
小王爷眸色一深,半眯着眼看着她,点了点头,“小王也觉得……其实没有轻尘,有你也挺好的……”
荼蘼听着觉得不太对劲,有种自己把自己卖了的感觉,“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夜雨霖了然,他也知道她本意并非如此,继续道,“小王我向他们隐藏了你生还的事……”
“嗯嗯,做得好!”
“不过……”
“嗯?”荼蘼微微歪头等着他的下句。
小王爷略微叹了口气,“你爹……安将军,近些日子……对你的死,一直特别愧疚,整日郁郁寡欢……于是不幸病重在床,你躺着没醒的这几日里……老将军也是日日抹眼泪,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就倒了下去。”然后认真地看着她,“小王我虽在你眼里不太明事理,但这一次小王却觉得你做的不对了。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安荼蘼,若是只为了自己的话……会让更多的人伤心的。”
荼蘼心一颤,顿时愣住了。
“还有花妍。她这几日一直在自责,她觉得是她害了你,如果她当时拉住你了就你就不会死。这几天她一直没来找小王……从那日一别,她就向我深刻地道过歉。”
“她说,她从来不想怪你,也不想与你为敌,那日为难你也只是因为太过嫉妒了。她真的很自责很自责。”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小王之前没有说,是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不过若是不说,我怕你之后知道会难以心安……”小小王爷注视着她,“如今安府上已是挂满白绫,往常的热闹被冷清代替。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回去看一看吧。”
这时候,荼蘼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她以为她会有一丝心疼,她以为她会有一丝后悔,但她没有,没有。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的那颗正跳动着的心脏,那里冷得很。
小王爷见她愣着原地,有些心疼,道,“小王自知你这一时间难以接受,不过既然你当初选择了如此,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荼蘼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人独自站在后院里。
真奇怪,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就似乎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
怪异……怪异。
她的手隔着衣服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与常人无异。
“好奇怪啊……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伤心呢。”她喃喃自语。
明明只是觉得他们很可怜,自己的心里就没由来地升腾起一种悲悯来。
他们怎么这么可怜……
明明都只是局外之人,自己却硬生生地将他们牵扯了进来。
她蓦地觉得自己好卑鄙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他人为自己伤心难过啊……
不过。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想法一跳到脑子里,她立即被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那种对除自己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的人。
压抑之感顿时席卷全身,她局促无措地愣在原地。
那不是自己的亲爹爹吧,所以自己才不会伤心的吧……
夜花妍是自作自受的吧,所以自己才不会有负罪感吧……
她感到自己临近崩溃,脑子蓦地像要炸开一样。
好痛苦。
“怎么了?”小王爷看着她冷汗直冒的样子,有些担心,手又抚上她的额头,“怎么突然这么烫啊……”
“头,头好疼……”她蓦地蹲了下来,“嘶——”
“不然,小王先送你会房间?”小王爷心疼地问。
荼蘼摇了摇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制住她的心脏,她整个人都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诡异的笑声萦绕在脑海。
一瞬,猛然一瞬她蓦地回过神来,大喘着粗气。
汗浸湿了后背,她惊恐未定的瞪大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刚才自己是怎么了?
“没事吧?”小王爷拧着眉,眼波里漾得出水来。
“没事……”她勉强道,她不敢告诉小王爷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只是牵强地回答着,“……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稍微回忆起了一点不好的事情。”
“有,有糖吗……”她的目光飘到一边,试图转移话题,却莫名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啊,嗯。”小王爷愈发觉得奇怪了,不过一想到荼蘼才从死亡边缘逃回来,心理阴影难免是会有一点的,在加上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刺激她的话,也不怪她会反应过激,“金平糖,要么?”
荼蘼看着他,点了点头。
小王爷从袖子里取出一罐精致的星星状的糖果递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吃了几粒。
“这是从行商的扶桑人手里买到的……”
“嗯。”她点了点头,心渐渐平静下来。
“以后别再让我担心了啊,”夜雨霖蓦地抓住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小王也会觉得心疼。”
后院里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伴着几声不知唤作何名的鸟声相互和鸣。
到了深秋了,天气转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