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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心灵

韩建平

二战前夕,在中缅边境的一条山谷的谷底,一名职业枪手正在追逐着一大一小两只象,而大象在奋力催促小象迅速地逃离。在大象的叫声里,分明有着无比的焦虑。

刺耳的枪声和子弹的呼啸声在山谷中回荡着。突然,大的那只打了一个踉跄,步子不再有力,庞大的身躯很快地开始倾斜。看着它那失去了平衡的步履,枪手估计,无需很长时间,这大象就将扑倒下去。他准备着,以便随时都可以再补上一击。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然出现的情景,是枪手做梦都想不到的。只见那只向前奔跑的小象猛然在飞扬的尘土中调回头来,向着大象跑去,并用它矮小的身体去支撑母亲的身躯。

母象努力地将头向上抬起,挣扎着,希望能够站立。它似乎知道,不,是完全知道,小象根本就不可能将它那沉重的身体支撑得起。在那飘散开来的尘土中,母象最终无望地倒向了大地,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哀鸣,再也没能站起。

枪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悲惨的一幕向着悲壮延续。

当尘埃渐渐散去,枪手看到了那只小象。它始终没有离开它的母亲的身躯,它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意。它为了母亲,或许只是为了母亲能够站立,它在逃离危险的紧要关头却没有选择逃离。它在回荡在山谷的凄厉的枪声中放弃了逃离,毅然奔向患难的母亲,它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弱小的身躯。在母亲的身下,小象困难地发出渐渐微弱的喘息,直到最后一刻,依然没有闭上它那双对母亲饱含着眷恋的眼睛。

枪手因为一次猎获了两只大象而愈发有了名气,但是他已经感受不到名和利了。他在这一生余下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总是恍恍惚惚地仿佛又看到了那只小象,看到了那小象矮小的身影,飞奔着向母亲跑去的情景,和小象最后的那双无怨无悔的眼睛。

枪手从此再也没有扣动过那只枪的扳机。他要回去,回到他的祖国去,因为在他曾经无数次猎杀过的这一方土地上,他已经没有了心灵上的荣誉和灵魂上的宁静。

他散尽了他所有的东西,惟独留下了那只用小象的骨制成的瓶,因为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飞扬的尘土中的小象;因为它使他认识到了,什么才是这世界上最无价的;因为它让他懂得了,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并不只是生命,还有一种情意,更加值得人们去牢记,更值得每一个人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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