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鼻尖有些痒痒的,像是有什么毛茸茸,还带着点儿微刺儿的东西,坚持不屑的在挠着,我因此,微恼的撅了撅嘴,从凡界回来,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不知道会是哪个,真是没有眼色的,居然还敢来打扰。
于是,我那十几年来本就不算太平稳的小火山,终于,以蓬勃之势,爆发了。
刚一察觉面前有极微弱的呼吸气息,一爪子便毫不留情的,因为怕力道还不够,便又携带着几分灵力就扇了上去,只听的啪的一声,嗯,如此清脆,甚是悦耳动听。
睁开眼,哦,是黑夜了,眼前一个黑影,一只手还捂着脸,嘶嘶的吸着气,气急败坏的道“你倒还真是不客气。”
“哦,疼么?看起来,好像是有些疼,那可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不疼。”黑夜里,我一指抚上唇角,狡狭的笑着,虽是夜里,但就凭我们妖族强大的夜视能力,再加上这个完美的我都想打满分的角度,小妖精就是想看不到,也有点儿难度,自然少不了几分郁结,可我如此处心积虑,不难可见,欺负的就是他啊。
语气中全然没有半分愧疚之情,想我与小妖精这略显单薄的几年的交情,在妖漫长的一生里,也许算是白驹过隙的一瞬罢了,但奈何本妖天生英才,羡煞旁人,眼见着,就算算上蛋里的,这才十几年的光阴,就抵得上平常妖精几千年的苦苦修行了,不可不说,这老天还真真是有眼,真真是公平又有眼光。
哦,回归正题,想到哪儿来着,是了,对于小妖精而言,估计我还只能勉强算是个刚认识不久,一段时间没见的好兄弟。只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啊,由此可见,老天他老人家也并不总是关照鄙妖嘀,所以妖界众生还是莫要再心有不甘了。
可要说这小妖精,实打实是个我还在蛋里就收获的一枚便宜师兄,嗯,尽管我从来都不觉得他称当得上这师兄二字,但怎么说呢,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伟大的,可歌可泣的同门之谊。
就比如说,虽然有时妖界正午太阳毒辣,但我依旧会在一旁磕着瓜子儿,睡着觉,听着小妖这边精劈山那边移石的不小动静。
又比如说,虽然我想去睡觉了,可半夜还是不忍心,拿了一盘桂花糕,一小壶桃花酿,偷偷跑到房顶上,去看看还在夜里练剑,却实则站着都快要睡过去的小妖精。
怎么说,其实吧,有时候我还是挺同情小妖精同志的,长得也算是细皮嫩肉,虽在妖界这个异采纷呈的大染缸里算不上妖孽,但胜在,呃,可爱,如果这是个夸人的好词汇,又颇为标志,自带一股风流韵味,还是妖界的殿下,想来也是个吃香的,这且从我帮一众男男女女,妖魔鬼怪,甚至小仙娥仙女还有神族神女公主帝姬日夜不停的给他传信送礼,就可以看出。
师父这般随性之人,都对他管教颇为严厉,我当然不信是因为小妖精是我师兄,这一出自溪玥的不可靠说法。要真说,我倒是更相信小妖精自己的说法,虽然有些自恋,但莫名觉得可信,彼年,我们一起种的枇杷树苗,用吉吉果催生长高,树下借着阴凉,我便卧在他怀里,道出了这一疑惑我许久的难题。
彼时,某妖淡定的看了眼我,云淡风轻的说“许是师父羡慕嫉妒恨我如此美冠天下的容貌罢。”我看了他许久,愣是没能回过神来,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所谓这厮。
待我回过神来,只见这厮脸上飘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更加笃定了师父和师兄有奸情的想法。此种断袖禁忌,在这数百年来,犹如雨后春笋般在这六界之中,长成了参天大树,且屹立不倒,难怪,难怪,我会意一笑,表示理解理解,实乃断袖情深,实乃断出一道风采,相爱相杀。
此后数月,我因此,总是避着师父的这断袖子,师父乃我再生父母,虽未生我,却放养不才在下数载,在下岂能忘恩负义,且不说我喜欢如凤七那般乖巧的丫头,虽然被东岚早生了个十几万年而捷足先登了,就算情非得已,伤心欲绝,也不能抢师父的女人啊。
每当小妖精来找我,尤其是颇为贤惠的拿着我最爱吃的天后仙桃时,且看师父忧郁的小眼神,哦,多么惹人怜爱,小妖精,就算你长得再美,于情,究倒还是个男的啊,于理,究倒还是我师兄啊,最重要的,究倒还是我师父的女人啊,究倒究倒,你我二人,此生无缘啊,我帕子一甩,抹泪遁走。
来生,你若为红妆,待你长发及腰,哥哥我定来娶你。
由此可见,我果然是个有良心的妖。
于此,我眼中多了一种生物,名为”师父的女人”。
由是,我这位师兄,便就在这几月间,但凡出现在不才在下眼里,脑中都自觉挂上了”师父的女人”,这一显著红色标注。
直至,数月后的某一天,我实在有事要找这位”师父的女人”一面,不得已,为了表示自己的一番忠心,绝对没有半分想要染指师父的女人的不轨意图。
只好心痛割爱,提了一罐桃花酒,拿去讨好。
哎,为了凤霞仙子无上限的玉壶浆和雪灵芝,不才在下,可是既下了血本,又豁出去了性命。哎,凤霞呀凤霞,本妖当真是对的起你了。
可见师父幽幽一视,一手拿过我手中准备牺牲,却又紧紧握着,舍不得的桃花酿,睨了眼我,“舍不得?既如此,那便回去罢。”
“舍得,舍得,本来就是孝敬师父的。”于是乎,我满张狐狸脸上堆了讨好的,勉强的,灿烂的笑,又在心里戚戚然了半天,方才壮士断腕般闭着眼,猛的把满满一坛的桃花酿用爪子从桌子这边拍了出去。
只能用爪子拍,不然我实在怕自己不是推,而是抢回来,溜之大吉。
只见师父这个老谋深算的,悠然拔开桃木塞,嗅了嗅,芊手一指“夭谷?在西峰谷幽会魔族公主月光心儿。”凉凉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浅浅一笑。
我断定,师父就是被师兄甩了,所以心里不痛快,可碍着面子,又不能说,只好黑着心,坑害我这个苦命的,可怜的徒弟了。想想师父,真的也挺可怜的。
你看,还是我是师父的贴心小棉袄,这时候,我就能在师父的语气表情中,体味到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哎,明明伤之白骨,却还要假装不在意,多么让人心疼的师父啊。
最可恨的,断袖就断袖么?有什么说不得的?师父你想哭,我把我狐狸肩膀给你靠啊,别再坑徒弟了好么?我就算家财万贯,天天酿酒,也经不起师父你这般败家啊。
呃,师父不败家,师父是痛失爱人,了无生趣,生无可恋,只好来找我讨要这桃花酿借酒消愁罢了。
哎,师父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单身妖何苦为难单身妖呢?
这个时候,我该说什么呢,于是乎,我趴在桌上,望着自家师父,用爪子搭上他的手,安慰道“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其实吧,我也是有私心的,毕竟以师父的身份和资历,比一个魔族公主,必定是绰绰有余的。但我若直接说让师父奋勇直追。
一则,这事儿吧,毕竟还没有公开,我还是要给师父留着面子的,毕竟,他不说,我也便不好说破。二则,师父占有欲太强了,又护犊子,由此,我便没法心安理得的劳役这位尊贵的,“师父的女人”了,从他那儿讨要东西,就更成了奢望。
事情的最终,就是我对这位魔族公主月光心儿,欣赏有加,虽然这位公主好像并不太给小爷我面子,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可以劳役小妖精了,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师父,但为了能抢妖族殿下的好东西,不对,是为了能和师兄相亲相爱友好相处的不得已之下下策。
很久,我都以为,月光心儿和师父是情敌。
不成想,在小妖精眼里,师父和小妖精是情敌。
最可怕的,是在月光心儿眼里,我和师父,甚至还有夭卿,溪玥,及等等等等等,都是她的情敌。
不得不说,真爱痴狂,相爱不成反成恨啊。
这让我对月光心儿,又是怜惜,又是恨啊。对,恨,不过,那就是很久以后才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