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烛光将两个人的黑影斑斑驳驳地映在了墙上,影子随烛光明明晃晃,仿佛那两个人的野心,快要挣脱束缚,如猛兽般挣扎而出。
“此次医仙派受伤的弟子不在少数,若是时机合适,便可拿到起死回生之法!一举将其满门歼灭,实现复仇大业!从此医仙派将不复存在!你是怎么办事的!”说话这人一身黑衣,却蒙着面,只可见此人星眉剑目,眼里像是有一汪深不可见的潭水,纵使再大的暗涌,表面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他紧紧皱着眉头,气愤至极,身体微微发抖,双手握拳,关节因太用力而泛白,一跃而起一锤重重地打在血影门门主暗宗的脸上。
暗宗是个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和门徒一样,一身黑袍,他头发有一缕耀眼的血红色,高高竖起的的发髻像是在述说着他不可一世的性格。
暗宗嘴角溢出鲜血,被打得应声扑倒在地上,依旧不敢抬头,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握拳到:“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已经严惩此去埋伏的手下!若不是忘尘那老儿突然发现了我们的埋伏,属下的人便可杀了他的门徒,主人您就可以直奔忘尘而去,恐怕这时您早已灭了他医仙派满门!要不要属下再.......”
“罢了!既然计划被发现,他们必定有所戒备,再静候时机吧!”蒙面人紧密双眼,牙关紧咬。
“对了,那个副门主叫什么来着?”蒙面人微张开了双眼,看着暗宗。
“回主人,叫天魔。”
“别叫我再看见他!”墙上的烛影一动,蒙面人消失了影踪。
“是!”暗宗看着蒙面人离去的方向,低声答道。而后半响不动,眼角似有泪花泛起,怔怔道:“天魔,可是为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呀.......”
医书阁。
这山崖我还没下去过,但是来时在空中看见山势如此陡峭,该怎么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轩辕朗眼睛看着某地一动不动,沉思着。
“哎大壮啊,”他戳戳旁边王大壮的胳膊,问道:“此次和血影门大战,为何那个络腮胡叫掌门老头儿?我看师父这脸也才三十上下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掌门师父都八十六高寿啦!”
“什么!”轩辕朗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师父是仙人,况且医仙派延年益寿,保持容颜永驻的药不计其数,面容自然看不出来了,不仅如此,你看看其余五位仙人,年龄更是年长,一样看不出来。”
“那,你们平时可以自由下山?”轩辕朗眼睛一动,似乎有些心急,直接开问,身体向大壮凑的更近了。
“你千万别私自下山!上次有个弟子私自下山被抓住了,直接关了三年的禁闭,还罚了三天的饭。只有被掌门或五位仙人允许,方得下山。”
这......管他呢!赌一把!
为了不暴露他的目的,他开始假装和大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三师姐这么泼辣,你们这些小师弟平时没少受欺负吧。”轩辕朗决定聊点八卦。
“不许你这么说三师姐!我们被大师兄欺负的时候,都是三师姐出面帮我们的,她为人正直又善良,我们被罚不许吃饭的时候,三师姐看见了都会把自己的馒头给我们,她呀,又生的美丽大方,整个医仙派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切,口水都流出来啦,我看是你喜欢三师姐吧。”轩辕朗对着大壮坏笑着。
大壮脸刷地一下红了,赶紧用袖子擦擦嘴,发现嘴角并没有口水,“才没有,她是我们大家的师姐!“
旁边的莫云摇头笑笑,看了你们是放弃晚饭了。
“安静!现在开始抽查!“无忧仙人拿着拂尘站在弟子最中间,眼上依旧没有表情,严肃极了。
此时医书阁鸦雀无声。
“你,起来背背《黄帝内经》第一章!”无忧指着轩辕朗,说道。
“额,《黄帝内经》第一章,阴......阳......万物.......”嗯嗯唧唧了几刻钟,轩辕朗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脑袋一片空白。
“胡闹!一下午就背了四个字?晚饭不许吃了,明天的也不许!”无忧气得一抖拂尘,转身就走。
其他人摸着心口都松了口气,幸好。
“哈哈哈哈轩辕老弟,慢慢背吧,我吃饭去啦~”大壮拍拍轩辕朗的肩膀,拉起莫云就往外走,莫云微微一笑,也走了。
不吃就不吃,反正我今晚要下山。这无忧明明一副书生长相,拿个拂尘我还以为是太上老君,哈哈,今晚就自由啦。轩辕朗得意地想着。
终于,夜色来临,轩辕朗东西都没收拾,就来到了下山的路口。
狭长的小路只可供一人通行,两侧都是光滑陡峭的石壁,横向长着些许树木,小路的阶梯向从天上垂下来的梯子,坡度几乎呈直角,没有丝毫缓和可言,唯一平坦之处在山腰,那有两名弟子持剑看守,不论上山下山都要出示几位仙人的信物,方可放行。
轩辕朗直接傻了眼,往山下的阶梯看去,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这么陡的路,脚一崴就会掉下去,夜晚呼呼的风在山间游荡,轩辕朗心惊肉跳地伸出了脚往下探探,立马又缩了回来。
“感情你自己整天飞来飞去,也不怕哪个弟子下山时摔死了。”轩辕朗嘴里咕哝着,咒骂着忘尘。
“当然不怕,师父一向不准寻常弟子随便下山。”声音从背后传来。
轩辕朗本来就心虚,听见有声音,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了。急忙扭头,只见来人墨黑的眸子,一头黑色长发用玉簪束起,皮肤光滑白净,剪裁得体的灰色长袍外罩着一件无色纱袍,腰间束着祥云青玉玉佩,缓缓向轩辕朗走来,这步态,这相貌,宛如,一个.........小白脸。
“莫云,你怎么来了。”轩辕朗暗喜,幸好不是被师父发现了。
“今晚月亮甚圆,在下诗性大发,不禁想出来对着月光吟诗一首,恰巧轩辕兄也在此啊?”莫云抬头看着月亮,与轩辕朗并肩站立。
“累了一天,这大晚上的不去睡觉,还有空吟诗?你到底出来干什么啊。”
“哈哈,那在下就直说了吧,今日听见你和大壮说话,猜想轩辕兄想要下山,便出来看看,不曾想,还真是。”
“那你来劝我的?”
莫云一脸真诚的说:“非也,在下只是觉得和轩辕兄合得来,出来和轩辕兄谈谈心。”
“哪里合得来?我们今天才刚见面。”
“一种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你的心里住着一头猛兽。”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吧!你们仙界原来是这样搭讪的,行,接着夸我,使劲夸。
“行,那你说吧!“轩辕朗想着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不如忽悠他让他帮自己下山,便找了个山坡坐了下来。
“在下出身于扬州大户人家,家里人世代从事丝绸生意,积累了不少家产,在下自幼对织布染布耳濡目染十分了解。父亲为人忠厚老实,乐善好施,布匹质量为扬州城最上等,从不偷工减料,对待下人也从不打骂,从不克扣工钱,母亲是扬州城第一美人,多少人慕名而来只为目睹她当年的绝代风采。”
“这不挺好的嘛。”
“在我十岁那年,有伙强盗垂涎于我家的家产,在我生日宴请那天,买通管家,在酒里下了毒,趁乱杀了进来,在家丁与强盗厮杀之时,父亲趁乱将我藏进了后院的染缸,我年幼没有喝酒,才侥幸逃过一劫。后来父亲刚往回逃几步,就被强盗杀害了。你能想象吗,年仅十岁的我,在水底怕的发抖,望着一头栽进来的父亲的脸,血一点点将原本浑浊的染缸染红,父亲甚至对还微笑地动动嘴角,示意我不要怕。眼睁睁看着父亲一点一点变冷的脸,我却无能为力!我多想一刀把他们全都碎尸万段!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啊......我在缸里强咬着嘴唇,偶尔露个鼻孔出来呼吸。我感觉心底被打了个大洞,但是一点都不痛,真的,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除了冰冷的水,什么感觉都没有。后来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了,我才敢爬出来。这时家里已经被洗劫一空,整个家的人,全都死了,母亲倒在大堂的筵席桌下,为了手上的戒指,强盗残忍的砍下了母亲的手指,血流遍地,我把母亲的遗体和父亲拖到一起,嚎啕大哭,可是,没有人来,那些亲戚,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幸好家里藏金子的暗格没有被发现,我拿了钱,去安葬了家人,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生活。”
“那那群强盗呢?”
“我拿了钱问了些江湖人士,知道了他们的藏身地。假装逃荒去投奔他们,为他们打杂,受尽了打骂,三年后,终于等到时机,用迷药迷晕了所有人,用他们自己随身的佩刀,把他们全都杀了!我时常在想啊,父母一生没做过坏事,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轩辕朗没法想象自己泡在死去的父亲的血里的愤怒和绝望,也不敢相信自己独自生活在全家都死了的大宅子里的恐惧和孤独,他只觉得心疼眼前这个白净的小白脸,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安慰他。
“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我想要是我会医术就好了,在父母喝下毒酒之前就能发现,要是我会法术就好了,就能早点杀了强盗,父母也不至于惨死。后来我没日没夜地开始背医书,发誓要进入医仙派修仙得道,杀尽想要伤害我的人!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节哀顺变吧,这人已死,你要替你父母好好生活.......”轩辕朗有点语无伦次了,他被莫云的身世深深震撼了,他像个倔强地不肯低头的孩子,不肯掉眼泪,不愿服输,自己默默地死扛着。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有种想哭,又没有眼泪的感觉,这人世间的事,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望着夜空一闪一闪的星星,莫云一脸云淡风轻,风吹起他的长发,这一幕永远印在了轩辕朗心中。
“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和我一样,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了。你必定不会臣服于眼前的苟且,你的野心,在你的内心深处,总有一天会挣脱而出。”
轩辕朗将信将疑,心想你也太抬举我了吧,我父母健在,但我就是一废柴啊,以前想着当个医生救死扶伤就很满足了,就能实现人生价值,可现在刚来没几天就从生死关走了几遭哇,还闯了祸,我能活着回去都要烧高香了,我也就不指望成为什么绝世神仙了,这拯救世界的大任还是大哥你来吧,保命要紧呀!
“唉。”想的再多,到嘴边却成了一声叹息。“我意已决,莫云兄就别劝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不过走之前,奉劝轩辕兄一句,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先不说你不慎失足掉落,也不说到了山腰被野兽吃掉,就是到了守门处,见你没有下山的信物,佩剑的守卫可是不留情的哦。“莫云一脸坏笑,起身往回走。
这......倒是忘了这茬,上次防身的粉末已经没有了,还有万一掉下去不就........踌躇半晌,“哎,莫云啊,你等等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行李忘了拿!”
前方传来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