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手起刀落之间,无数灵光消逝,灰飞烟灭。神者,元神不灭,可用“灭神”杀之。掌管“灭神”之者,六界最善之人——神界:杀神――非倾。
“卿卿,莫再胡闹!”
“卿卿,要好好管理‘灭神’,莫让它失了纯净。”
“卿卿,我爱上了一个女子``````卿卿,她是魔界的圣女,我,我自愿削去神格,我不配这‘战神’之名了。”
“卿卿``````”
“卿卿替我照顾好菩龛,他还太小。”
“啊!”忽的从梦中惊醒,那一幕幕明明已经淡忘,却在梦中猛地清晰起来。女子不知多久没有剪过的长发肆意地弯延在单薄的丝被之上,几缕竟调皮地缠上她的玉臂莲足,她双手撑在床沿,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脸被大片青丝挡住。她伸手把脸颊上的发丝顺到耳后,显出一张略显苍白但美丽不减的脸,黛眉紧锁,冷汗顺着优雅的颈线滑入衣衫,了无生息。琥珀色的瞳孔没有焦距,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门被用力撞开,一阵风撩起女子的广袖,待她回神时,自己已被来者紧拥在怀里:“又做噩梦了吗?非卿。”
女子,即非卿她望着那来人的脸,不由自主地呢喃:“师兄?”
那人见她回神,心松了一下,但紧接着眉头又紧皱起来,妖孽般好看的脸上露出极其不悦的神情:“师父,我是曲融!”不是你的师兄,那个人早在多年前便已经不在了。
“啊!”女子才反应过来,听这一声“师父”便知大事不好,她的小徒弟永远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唤她。“阿融!我,我一时脑子抽了,你,你别在意啊!”明明庄重可人的脸上竟能以那样快地速度换上一副谄媚的模样,原本苍白的脸,也因心知大事不好,涌上一抹潮红。小徒弟千好万好,就是不能容忍被自己的师父认作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他最亲的人。
“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叫错,不许叫错!”曲融松开她,一面平静,但语气怪异地说,“你若还是如此。日后烧饭做菜,洗衣劳作我都不管了!”没错,非卿作为一个神者,原本是不用做这些事的,但如今她与她小徒儿的身份皆为凡人。
非卿无奈。
曲融见她这般,便什么也不说,侧身躺在她床的外侧:“再睡一会儿吧,天快亮了。”然后把她强行按下,躺在里侧。他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汗水,“非卿,如此做,值得吗?”本来,你该是神者中最强最尊贵的女神,甚至根本不会入这人间,不会和我一起受苦。
非卿则习惯性地拥着曲融的腰,把他的头发理顺,然后轻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轻声感叹:“值得的,菩龛。”菩龛,你是师兄的唯一的儿子,他把你托付给我,只把你托付给我,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有在这个时候,非卿才会显露出符合她年纪的深沉,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像一个大人。她看起来只有她成为神的那一刻,那么大,永远的十七岁,但她真正的年纪她早就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升入神界那一年,众神说,她是有史以来最有佛性的神者;是心性极善的人;是年纪最小的参悟欲求的升天者。只记得她看着自己的玩伴把上一任帝君拉下宝座,贬入囚神阁受尽折磨,再没有从前的威仪尊贵。只记得自己的师兄——威武守规的战神,和一个魔界女子相爱生子,被神界与魔界追杀,自己为保菩龛,动用了“灭神”最终沾上了鲜血,染上了罪恶,成了真正的杀神。只记得自己犹如修罗般抱着只有五个月却已经晓事的菩龛踏过神界的梦,染红一条过道,那些神如今还能说她是至善之人吗?
其实,至善与至恶只隔一线,跨过了,是罪孽,守住了,是纯良。可是,善恶本就是人们自己分辨出来的,你怎么能肯定“善”在另一个人眼中依然是“善”呢?
时间当真是件可怕的东西,竟在不知不觉中把一切都带歪了轨道,让众人只能痴痴地念想。
次日,天明风清。
隔壁的阿婆是个热心肠,她迎着夙槃进非卿院子的时候,非卿便知道自己终是没躲过。
“夙槃,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非卿挽起的发鬓微斜,垂下的长度却已过腰,又浓又黑的发丝随风轻巧翻飞,替身边的可人斟上一杯清茶,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右手环住杯壁,左手食指轻抵在杯底凸起的边沿,把杯盏送至唇边,嫩粉的唇清酌一口,便放下,自问自答:“有两千多年了吧。”
“是有两千零伍拾四日了,神者。”夙槃是个极其冷然的人,特别是作为如今的九重帝君的最倚重的将军,他脸上早已没有任何不该有的表情。
非卿问:“放过菩龛吧,他并没有错。”
“可是他是由神与魔共同孕育出来的,是恶果,是黑暗之旅。迟早会酿做大祸,非卿神者,你最俱神性是至善之人,与他是两种极端。可你为君临上神犯了杀戒,又何尝知道这其中没有君临曲融的原因?”夙槃语气尊敬,可依旧冰冷。“君临曲融是君临上神与魔界圣女的结合,他既有神的无上能力,又有魔的邪恶魔力,即使你为他取字:菩龛,也无用。”
非卿右手食指轻点石桌桌面,面色平淡,陷入回忆,半晌才说:“菩提之下,佛龛之上,‘菩龛是个极有佛意的名字,是师仙为我准备的一个小名。他说我以后会用得上,曲融便是一个机会。”非卿回头直视夙槃,“他自小先天不足,才七个月不到便出生,君临师兄为保住他性命把神骨剔出了一半,炼做神器,以心头血肉作祭,融入曲融的身体。他从小体弱,几次差点活不下来,若不是我的神器与他相融,他早在几百年前便死了!他从为害过别人,手上没有半点鲜红!你们只说他至邪至恶,可你们杀的人、神、魔、妖少吗?”非卿极其平静地反问,曲融在被她抱出杀神台时才五个月大,又先天不足,非卿也知道曲融的心底有着的邪恶之气极浓烈,能力之大让身为“杀神”的她也吓了一跳,为此她割了自己三分之一的灵元和曲融的灵元融在一起,封印了他的邪恶之气,同时非卿和曲融的灵元、神气便凝结在了一起,从此再也不能分离,那是类似捆绑的联系,互相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仿佛两人本身就是一体的。
“神者,这只是你一人之念,旁人的性命不能因你这一言而随意决定。曲融必须除去。”
“不,我不会同意。”非卿搁下茶杯,起身站立,居高临下,以君王之姿俯视夙槃,“呵,以我一人挡千军万马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对吧,夙槃神将。”
夙槃闻言竟不着痕迹地轻皱眉头:“神者,莫再挑战九重帝君的底线了,帝君只是想活捉你,并未赶尽杀绝,神者``````”
非卿打断他的话,一扬手汇作一到淡紫色光珑,扫在夙槃身上,夙槃被伤,飞出几丈,倒地。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梳好的发束因撞击而散落,衣衫上灰尘四布,冷峻的脸上透着一丝不可思议,嘴角溢出的一丝猩红被他伸手抹去:“神者,你竟为一个君临曲融再次与神界敌对!”当年是因为君临上神的缘故,非卿才会与天庭抗衡,可君临上神早已在那次灭神台大战时神散魂亡了,而如今她竟然为君临曲融又一次``````上一次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可以理解,可这一次``````
非卿只是淡淡地立在原地,漠然地看他,神情与在曲融面前判若两人。她只在一瞬便移到了夙槃面前,不曾蹲下,不曾有愧疚,反是极其冷漠地看着地上一身狼狈的神将,嘲讽地笑:“你不过是一个神将,不过是九重炎焱的一个护卫罢了,凭你斗得过我!”非卿身上的王者之气与生俱来,她的人生中从没有人敢仰着头和她说话,包括君临曲融的父亲,君临上神。
“那么凭我呢?”空中忽然卷起一阵大风,云层以极霸道之姿,层层撩开,降下一道身影,华服及身,却只有一人。舍了近百随从的保护,少了神架木座的威严,只有一人,无疑他一人便可敌天下六界。
非卿愣了一愣,转身看他,几近陌生地口气:“九重炎焱。”
九重炎焱便是新任帝君,非卿在人界的两千多年,对于神界而言不过两千多日,所以九重炎焱只能算是新任,可却早就有了一个帝君该有的尊贵和威仪,毫无暇色的脸上终日冰冷,只有在面对非卿的时候才会有一丝表情,他淡笑着对她说:“卿儿,于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