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愣头,顿时醒悟过来,连忙对大蟒蛇说:“蛇大仙,你大人有大量,要原谅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青年说着,说着,便泪洒洒似的,有些哭嗓起来。
虽然,古圣人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青年心里的悲痛,恐怕是再无处可藏了吧。
“我家中尚有位老娘亲,为恪守我亡父的遗志,日夜操劳,独自一人把我抚养大,还供我到书塾读书,以求有朝一日我能科考及第,光耀门楣,完成先一辈的夙愿。”
“成年后,为了我科考的事,老娘亲更是节衣缩食,呕心泣血的。奈何几次科考,我都是屡屡名落孙山。最终,老娘亲由于多年操劳过度而日积月累的各种暗疾,一一爆发,病倒了。我前几日出门的时候,她仍旧病卧在床上、不能言语,性命……堪忧……”青年说着说着,又变得有些哽咽起来,“上门的大夫,给我开出的十几种药才,却是样样都无比珍稀昂贵,我自然是没钱买药。况且方圆四周、远远近近的药铺子,也是难以全部凑出这十几种药材出来。”
“所以,我请隔壁的大婶帮忙照看老娘亲。我骗着老娘亲说自己出外去寻求科考试认识的好朋友们帮忙,需要好几天,请她一定坚持着,等我回来。然后,我便拿着图纸,独自一人到这深山野岭中来,四处寻药。当中,也经历了些苦难,却终是挨了过去。不料,当就剩下最后一味‘血茱藤’的时候,突然刮起了莫名大风,……”
阵阵仙风中,一张小纸,突然从青年身上飘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十几种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草儿、藤儿,每一款小图上都附上了名字。而最后一处的株苗旁,正写着“血茱藤”三个小字。
“大夫说,一定要在十天之内集齐这十几味药材,然后熬成汤汁给我老娘亲服下,否则就无救了。我已经在这山里迷迷糊糊走了六、七天。还剩下三、四天的日子,我一定得在第十天之前赶回去。”
“这‘血茱萸’恐怕有点难找到了。但,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让我惊奇地发现,刚才那些仙草也是功效奇特。所以,以防万一,我便采了把仙草。又想到腰上仅存的点点食粮,恐难以支持回去的路程,而那奇特的仙草却能果腹之功效。所以,我才有采了另外一大把。”
“小生,绝对是没有一丁点儿的贪心在里面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仙子和蛇大仙见谅,施舍小生恩惠,让我把那仙草儿带回去,好救治家中病危的老娘亲啊。”青年颔首低头,虔诚地请求起来。
对面吹来的仙风,不知何故,越加频繁和凛冽,直刮得青年衣袍飘飘,有些睁不开眼来。
“就是让你救回你的老娘亲,又能怎样?不也是使得她,继续为你们这些臭男人做牛做马吗!?”天仙语气骤冷,迅而无比愠怒起来。
青年不由打大了个寒颤,连忙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的天仙面目狰狞起来,长长的青丝在空中四处乱窜,刚才的一身好看的七彩霓裳已经变成了阴深深的大黑袍。
“你老娘亲,已经为你这个臭小子牺牲了大半辈子光阴。你这个臭小子,怎能如此贪心和残忍!”
“仙子,我真的是救母心切啊。我不能让她如此就去了。成年至今,我也还未好好孝敬过她啊。”青年连忙辩论着。
“呵呵,还大声谈‘孝敬’,那你倒说说看,你今后要如何孝敬令尊?!”
“我……我……”,青年突然想起,如今除了书本文字之外,其他的真一窍不通,竟也无法说出一个周全的法子来。
“啊……”,青年昂头长喊了一声,转而望向狰狞的仙子,面不改色地说,“那请仙子帮忙,用我的命来换我老娘亲的命,让她长寿百岁、健健康康的。”
“当真?!”
“是!”
“呵呵,你果然狠心!还要白头人送黑头人,叫人活着也不得安宁!”对面的仙风更加频密起来,剧烈地四处吹拂,卷起阵阵尘土,要把人直直地刮跑似的。
青牛连忙以袖掩面,挡去迎面而来的尘土,却仍旧有些头愣愣的。霎时间又想起,目前,家里确实是已经只剩下老娘亲和自己两个人。自己如果死了,娘亲她,恐怕真的就是一个人孤零零、无比凄凉了。
“那请仙子放我归去,那包仙草我不要了,”青年在袖袍里吃力地张嘴说着,“如果回去的路上,还寻不到‘血茱藤’,我就和老娘亲一起去,到了阴间再来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令人诧异的是,仙风重新变得缓缓起来,四周也尘埃落定。对面传来了阵阵温和、清澈的笑声。
青年放下手,发现天仙不知何时,又换了身素净的清新白裳,更加地超尘脱俗起来。
“公子请放心,我并没有恶意。”仙子缓缓地说着。
“我与你的始祖辈有缘,你我相遇,迟早是冥冥之中的事情。近些日子以来,我有感于令尊的疾苦和当下你们家境的衰落,故邀请你今日来此相见。刚才,我是在试探你是否内心虔诚,为人端正。”
“哦?那……”
“你自是不必再去寻什么‘血茱藤’奇药,或嚷着要带那仙草条回去。你老娘亲明天就会好起来,而且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健健康康的。只是,只是……”天仙也蹙起了眉头,姣好的面容上隐约露出几缕愁丝。
“只是什么?”青年着急追问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说太多,日后需看你们各人的造化。你需要谨记的是,要时刻带眼识人,知心交友。近君子,远小人,避离是非,否则必定后患无穷。”
青年默默地诺了一声。
“你祖辈层犯过错事,得罪了主持文考的文曲星神君。神君早把你们整个家族列入了黑名单。这就是,为什么你,你的父亲,你父亲的父亲,甚至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次次科考都是以失败告终的缘故。”
天仙轻轻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参加科考,已经不是你们家族的出路,莫要再愚昧地受先一辈的束缚了!”
“但是,我现在除了书本文字之外,真的一无所长,一无所会。”
“雏鸟未学会展翅翱翔之前,也不知晓自己天生就会飞翔。你可转投生意行当。即日起,开始观摩学习经商之道,你如能发奋和坚持,未来必定能大富大贵,光宗耀祖。但是,一定要切记我刚才的告诫你的话。”
青年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着问道:“可是,我家里徒有四壁,根本没有生意本儿,那可怎么办呢?”
“有志者,事竟成!明日你老娘亲,自然会健健康康地走到你跟前来,给你指路的。”
“呵……呵……”最后,天仙笑了几声,便领着那条大黑蟒,飘然而去。
青年赶紧道声问道:“请问仙子是何方尊号?若日后果真如仙子方才所言,小生必不敢忘贵尊今日的相助!”
“心到则诚,本座长汐……仙……仙……子。”
这空灵的声音,在谷中回荡了一阵,最后戛然而止。
“长汐仙子,长汐仙子,”青年低头细声地反复念着,似乎是思念起那天仙起来。
突然,四周卷起了一阵猛烈龙卷风,将低头沉思的青年卷飞了起来。
……
……
一间简陋的小房间里,四面整整齐齐地堆着各种不知名的书本,窗外已经微出了曙光来。
“啊!”一张小木床上,一个男子倏地惊醒了过来。小床的前下方的地面,静静躺着一张白色的纸张。
男子匆匆忙忙地爬起身体,坐到了床边去。不经意间,他右边的小腿撞了一下坚硬的木床沿,附近那块肉里里面的骨头,犹如刀割般疼痛了好久一会儿。男子连忙伸出左手,往里面摸了摸,却发现那儿皮光柔滑的,一点异样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怎么就和刚才梦中的遭遇,如出一辙地相似呢?昨夜,自己真的是早早地就睡了下来啊!希望养足精神,第二日天一发亮就准时出发。难道刚才的那个梦,是真的不成?
男子缓缓走下床去,捡起了地面的那张白纸,目不转睛地望着上面那各色各样的草苗、藤条和上面许许多多的小字体。
为了这草纸图,自己前几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昨夜熄灯入睡前,自己明明已经是将这纸草图,牢牢地藏放到衣怀里去了的。怎么这一觉惊醒过来的时候,它倒自个儿跑到地面上去了呢?……
男子虽然自幼就接受孔儒之道的熏陶,却也不是那种格外迷信鬼神的平常糊涂人。
“现在时间紧迫,我也真的管不了它是真或者是假,还是得,按原先定下的计划行事才好。”
男子思索片刻后,便立刻坚定自己的心志。他拿下了挂在竹篙上的衣服,迅速穿上,扣紧衣扣;然后走到破旧的铜镜前,伸手挽好自己那一头的长发,……
妥妥当当地弄好一切之后,他提起了那箱子和包裹,抬起脚步,正要往房门处走去。外面,却突然响起了频频的敲门声。
“林儿……我儿……,快快起来开开门,开开门……”,砰砰的击门声中,夹带着一阵细细的急切的呼喊声,好像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家。
男子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所有东西,赶忙跑过去打开房门。
门被打开之后,迎面站着的,果然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只见,她身穿一件粗旧布衣,布衣上被缝缝补补了好几个口子,看来是一直过着贫困的日子。然而,这整个人,却体态矫健,脸色异常红润的,正眯眼望向开门的男子,乐呵呵地笑着。
“娘?这?几日以来,你不是一直都……”看到此情此景,男子顿时目瞪口呆,无比震惊起来。
“呸……呸……呸……”,老妇人双脚越过门槛,如小猫一样,迅速朝内迈了进来,连忙打断了那男子的话,细声地说着,“傻小子,快快住嘴,莫要胡乱说瞎话。”
“你且随我来,我有事情,要慢慢地与你说”老妇人连忙拉扯起这位唤“林儿”的男子来,并随手扣上了那两扇房门,匆匆地拖着他往里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