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宫门口，几人道别，入宫以后，他们二人先去了欧阳飞鹰和玉竹夫人那，因是七夕，两人也等着看四方城的那场焰火，与他们说了一些话，他们自然也是问到都玩了些什么，玩的怎么样，欧阳明日将他们所经历之事说了一遍，也包括云沁内息不稳之事，所以才回来的早。一听云沁内息不稳，欧阳飞鹰也主张赶紧回来才是对的，而玉竹夫人听到云沁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导致内息不稳，心中自是充满了愧疚和心疼，连忙询问云沁身体如何，被玉竹夫人关心云沁也自是感动，赶紧说自己没事，还好师兄发现的早。又说了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了，回到了欧阳明日的住处。
进屋之后，下人已经点好了蜡烛，但欧阳明日说屋里太闷，便问云沁想不想到院子坐坐，云沁自然同意，于是便吩咐人在院里的石桌上摆了些瓜果糕点，放了两壶美酒。
夜里，暑气已消了大半，繁星闪烁，月色如水般洒在整个庭院，风吹过花草，传来不一样的芳香与清凉。庭院中只剩下云沁和欧阳明日两人相对而坐。
云沁放好酒杯，给欧阳明日和她的杯子各倒了一杯酒，放好，道：“师兄，请。”
说完，便自己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会喝酒？”欧阳明日问道，云沁点头答道：“嗯，小时候家里经常来客人，他们都喜欢喝酒，然后我又小，他们就喜欢逗我，就用筷子沾了酒喂我，渐渐地我就学会了喝酒，等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和那些大人一起喝酒了。”
“你的父母也允许你喝酒？”
“其实，”云沁道：“我爸···就是我爹就是就是带头喂我喝酒的人，他说姑娘家的要学会喝酒，长大了才不会被人灌醉然后被骗。而且喝酒还有助于跟人增进感情什么的，反正就是不仅不反对，而且很支持。”
欧阳明日听后一笑：“你们那父母教育子女的方式果然不同。”
云沁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是所有父母都那样啦，就我爹比较特殊点。”
“那不知令尊令堂现在······？”
“他们···他们不在了······”
欧阳明日不知云沁竟已父母双亡，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云沁只是很坦然的说：“他们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出车祸离开的，道现在也有好几个年头了，我都习惯了，而且师兄你也不知道嘛，所以也没什么道歉的。哎呀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喝酒！”
“嗯。”欧阳明日端起酒杯，陪云沁喝了几杯，他那时发现，纵然自己从小被父母抛弃，可双亲都还在世，现在自己也能在他们膝下承欢，相对于此，自己倒也还算幸运，只是也未想到云沁一个女子会如此坚强，开始倒还有些小瞧她了。
又闲聊了几句，便说到了慕容婉儿，云沁问道：“师兄，慕容婉儿的那件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跟她父亲说？”
但没想到欧阳明日却说：“慕容婉儿的那件事，我解决不了。”
“什么？！不会吧？怎么回事？”
欧阳明日叹了一口气，向她解释原因，欧阳明日虽身为国师，但在朝廷之内并无任何势力，而慕容阙身为宰相，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他的党羽，所以一旦慕容阙提出那件事，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挽回。
“那臭豆腐不娶不行吗？他是城主，这点权利应该是有的吧？”
欧阳明日摇头，接着想她解释道，如今，臭豆腐身为城主，为了充实后宫，繁衍子嗣，他必须要重新纳妃。
“可是老城主不是也没什么妃子的吗？为什么·臭豆腐就一定要有啊？”
“你忽略了两点。”
一，欧阳飞鹰虽无妃子，可是玉竹夫人却还在，一个城，只要有城主夫人，那是否还有妃子并无大碍。至于子嗣，欧阳盈盈是公主，那她日后所嫁的驸马便可继位成城主，所以他们无话可说。而现在，应为城主夫人的欧阳盈盈却已不在，所以纳妃，是一定要做的事。
而二，便是权势。欧阳飞鹰在位时，大部分的权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因此对他来说，换掉一个官员根本无所谓，哪怕是宰相，也可轻易换掉。所以纳妃的事，他不提，朝中的大臣自然没有人敢提。而臭豆腐继位后，权利分散，那些官员们说说的话，分量自然是大不同。
“臭豆腐虽有仁爱之心，但治国之能终是欠缺，权利分散是必然的结果。同时，后宫牵涉前朝，这时一旦有自家的女儿进宫，那在前朝的那位官员，身份一定更加贵重。慕容却身为宰相，一旦他提出这件事，再推荐上慕容婉儿，那其他的属于他的官员也一定会站在他那边，迫于压力，臭豆腐是一定要接受的。同样，因为他宰相的身份，慕容婉儿一定是最先进宫的，再加上宰相之女的身份，她进宫以后，就要被封为城主夫人。那慕容安在前朝的势力，就更大了。这就是慕容阙的目的。”欧阳明日接着道：“对于他来说，女儿只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势的工具，只要能给他带来好处，别说是送进宫，哪怕是送去塞外，他也不会舍不得。”
不由得，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女儿，只是用来争权夺势的吗？送去塞外也不会舍不得吗？一时，不好想，想了，也没用。
但是他们却没想到，今日欧阳明日随口的一个比喻，日后，竟是成了真。
“那，如果臭豆腐坚持不娶呢？”这是云沁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欧阳明日摇头道：“不可能，一位城主，连城主夫人都没有，不光是朝中大臣，就连市井小民也会对他指指点点，到时候各种言论便会铺天盖地而来，我们知道内情的也就罢了，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什么猜测都会有，你觉得这个压力臭豆腐顶得住吗？最重要的，慕容安是宰相，如果连他的女儿都不接纳，那他心中会作何感想，其他大臣心中又会作何感想，朝堂之上一定会乱的不可开交，到时朝堂****，臭豆腐的罪过可就大了。”
云沁突然觉得很无奈，从欧阳明日的语气中，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皇家的辛苦和责任。
仅仅是一桩婚姻，却有那么大的牵连。婚姻，本应是你情我愿，温馨美满，在皇室，却成了政治手段。臭豆腐满心牵挂的只有欧阳盈盈，而慕容婉儿的心中也只有那个远在边关驻守的将军，如此痴心的两人，爱情的幸福，对他们来说，是最遥不可及的吧······
欧阳明日缓缓开口道：“慕容婉儿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她的愿望也只不过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但是她的身份，却注定了她日后要走的路。无论她有多么不情愿，她也抵抗不过命运的安排，挣扎到最后，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云沁无法相信地望向欧阳明日：“可是，难道只有这样的结果吗？师兄，你不是不相信命运的吗？”
欧阳明日没有说话，云沁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是替慕容婉儿觉得悲哀，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一个父亲？
云沁愤愤道：“如果我是老城主，我应该开始就把慕容安给换掉，换一个野心没有那么大的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
“你知道为什么爹明明知道慕容阙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却还如此重用他吗？”
欧阳明日将云沁问的一愣，只能摇头。
“慕容阙野心极大，要想更加的巩固自己的势力，便只有在朝堂之上拉拢其他的官员，要想其他的官员都听他的，那他的职位就必须要够高，而宰相的职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朝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员都对他马首是瞻。”
“既然这样，那老城主不是养虎为患吗？”
“不。云沁，你知道放羊人是怎么放羊的吗？”
放羊······
“要管理好整个羊群，并不需要去管理每一只羊，而只需要管理好领头的羊。”
云沁忽然明白道：“也就是说慕容安就是那只领头羊。那些个在他那边的官员，就是羊群。只要将慕容安管理好，那整个羊群就会听话，这样的朝堂···那不是全在老城主的掌握之中了？”
欧阳明日笑道：“没错，所以爹将权利掌握的特别紧，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造反。而权利就相当于是羊饲料，领头羊只有听话才能得到饲料，只要领头羊听话，他下面的羊便也会听话，而剩下的一些小党羽，在他们的压力下，也不敢不听话。”
“所以慕容安的野心越大，老城主就越好管理。朝堂也就更加稳定。”
欧阳明日点头：“慕容安一直以为他将别人掌握在鼓掌之中，却不知道他自己才是被掌握在鼓掌之中的那个人。”
云沁不得不感叹，朝堂上的纷争纠葛，远比她所能理解的所要复杂。
就像这个放羊政策，一旦慕容安知道后，朝堂会怎样？若是控制不好，权利掌握太紧，又或是权利丢失太多又会怎样？从欧阳飞鹰准备篡位以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偶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而进行的，成为城主，他有那个能力。仁爱的确重要，治国之能却也是必备的，不然也不会让朝堂上下那么多人对他臣服，除了那几个主角团外，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反对他的？只可惜他有治国之能，却无仁爱之心。
“师兄，”云沁突然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聪明了，原来都是你爹遗传的啊。”
欧阳明日只是一笑，但又接着道：“只是现在权利分散，臭豆腐的事情要解决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权利分散······等等，权力分散！云沁想起来什么，赶紧道：“明日，既然权利分散，那放羊政策就不能实施，那那些羊的能力不就会越来越大，特别是慕容阙，那不就···”
“不会，”欧阳明日说道：“当时爹用这个政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倘若有一天权力分散，他该如何。所以以前爹都将武将的权利收的特别紧，而文官的权利相对于比较放松，慕容安要想扩大自己的权利，就必然要找那些权势更大的文官，武将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且慕容安本身就是文官，武将甚少有愿意到他的党羽里面去的。而权利分散以后，慕容安等人是有了更大的权利，而那些不属于他的武将们也获得了更大的权利，其中便以李家，也就是李城他们家权势最大。而李家早就看不惯慕容家一手遮天的样子，那些武将们也更是以前受够了冷眼，因此权势分散以后，文官大部分站到了慕容阙那边，而武官则是站到了李家那边，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可是暗斗却也慢慢开始。”
“两权分立，而臭豆腐则是安安稳稳的做他的城主。”
欧阳明日一笑：“聪明。”
“哪是我聪明，只是人嘛，对权利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特别是他们那种刚刚获得权利的，更是不希望被人抢走，反而想要得到更多，那便只有从有的人手里抢，这个时候，一旦发生什么，臭豆腐就有由头将权利慢慢回收。所以就算权利分散，也是鹬蚌相争，城主得利。”
“嗯，但现在慕容阙的势力虽是大于李家，可也只是微胜，他要打败李家，就必须需要更大的权利，这也就是为什么慕容阙要将女儿送进宫的理由之一。”
说到慕容婉儿，云沁又担心起来：“那慕容婉儿那边，你为了安抚她而骗了她，之后，要怎么办？”
“这个，你先放心，如今臭豆腐继位不久，朝堂各处都还不稳定，若要提议纳妃，他完全有理由推脱，所以至少一个月内，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至于到底要怎么办，我还要好好想想。”
毕竟这是朝堂上的大事，云沁便乖乖点头道：“嗯，好。到时候师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