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把大衣给了我。可是他不要那根绳子。
我穿好衣服,走到街头。突然我想起来,我忘了我的肥皂。
我又回去了。他们不让我进去,因为我穿着大衣。
“把衣服脱了。”他们说。
我说:“唉,老兄,我再脱就脱第三次了,这里又不是戏院。”我说,“至少把肥皂的钱折还给我吧。”
“那不可以!”
算了吧!我走了,不要肥皂了。
一定有许多人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澡堂?地点在哪里?门牌几号?
什么样的澡堂?就是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花十个铜板就可洗一次的那种普通澡堂。
装电话
——[前苏联]马里纳特
阿尔吉尔为装部家用电话跑了几年,找了许多相关部门领导面谈,但没有结果。他的妻子求助于昔日同班同学, 第二天便有了结果。
阿尔吉尔为装部电话,费尽了心思,两年时间里跑了无数个单位,可依然没装上。
又过了半年,他又去找相关部门面谈。
排号等了半年,一个领导才接见了他。这位领导请他坐下,听他讲完之后,拿过他因前两次申请未被理睬而又写的一份申请书,问他在哪里工作。
“在汽车运输公司工会。”领导闻言一怔,马上给什么地方挂了个电话,“同志,这个人不能一天没有电话,我们没有理由……”但是听完答话后,他对阿尔吉尔说:“很对不住,现有电话机很缺,一部多余的都没有,另外,线路负荷过重。不过,一有可能就给您安装。瞧,当您的面我给签上‘紧急’二字,并把这份申请书留在我这儿。”
阿尔吉尔又等了半年没有结果,就去找更高一级的领导。去了三次没能得到接见,幸运的是第四次得到了接见。这位领导也很客气,也请他坐下,还全神贯注地听完了他的申诉,然后把市电话局长和总工程师叫了来,要他们为阿尔吉尔解决这个问题。
总工程师打了个电话,向谁问了问什么,然后放下话筒,抱歉地耸了耸肩膀说:
“除了不准动用的备用机外,没有一部空机。”
“那就真的很抱歉,备用机是绝对不能动的,您还需要发扬一下精神,我们尽量为您找空机。”说完,领导还在申请书上批了字:“第一个解决!”把纸放到桌子上,然后把阿尔吉尔一直送到门口。
阿尔吉尔又等了半年,电话还是没有影。阿尔吉尔知道这次又白费了,于是,他决定去最高层领导那儿要求面见,因为家里没有电话已经简直没法过日子了。他与房管处、公共汽车场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机关均有事务性的联系,而这些单位的领导人,如果不是早晨在电话上把他们抓住,那么,在这之后,无论你是谁,也很难找到他们。于是,阿尔吉尔就去求见部里的交通科长。他这样那样地诉了一番苦,说他为了一部电话奔走了几年,因为电话对他来说连夜里也非要不可,特别是冬天,冰天雪地,这是能理解的……
“我知道你的苦处了!”科长大声说,接着便让他坐下,听他讲完了申请安装电话所遭到的苦难,然后科长拿起话筒,同一个人谈了好久,还训斥了几个部下,问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给与城市交通息息相关的阿尔吉尔同志安装家用电话,最后科长放下话筒,嘱咐阿尔吉尔,假如过几天还没给他安装电话就再来找他。
阿尔吉尔耐心在家等了几天,仍没有结果,于是他又去找了科长。科长便把他带到了局长那里。局长让他们俩坐下,仔细听取了他们的叙述,然后往该挂电话的地方挂了电话,并狠狠地斥责了该斥责的人。从那里出来,阿尔吉尔相信等他到家时,电话一定已经安装好了。
谁知,结果仍让阿尔吉尔很失望。
最终,事情闹到了一位地位更高的副部长那儿,副部长拿起电话同一个下属谈了谈,那个下属保证说,只要一有空机,马上就装,备用机是绝对不能动的,否则会犯错误。于是他们又非常有礼貌地请阿尔吉尔放心,只要有机会,头一个就……
有一天,阿尔吉尔的妻子在副食品商店卖鸡蛋,碰巧遇见一个熟人,是过去的同班女同学,大家打过招呼就闲扯了起来。
“生活过得还可以吧?”女同学问。
“这不,卖鸡蛋……”
“新鲜吗?”
“昨天直接从养鸡厂运来的。”
“就是小点……”
“你要,我还能给你小的!”阿尔吉尔的妻子说罢,就给选了20个鸡蛋。女同学走的时候想起了阿尔吉尔,便问:“他怎么样?”
“哎!别提了,他为装部电话整整跑了几年,至今也没装上。”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家米沙就是电话局的安装工。放心,明天你们家就会有电话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阿尔吉尔家便有了家用电话。
敞开着的窗户
——[英国]萨基
弗兰普顿·纳托尔去拜访萨帕顿夫人,萨帕顿夫人的侄女告诉纳托尔,叔父及婶母的二个兄弟三年前去世了。然而,纳托尔却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人从外面回来,他吓得仓皇逃离。
“您稍等,纳托尔先生,我婶母很快就会下来,让我先来招待您,您不会介意吧?”15岁的女孩热情说道。
弗兰普顿·纳托尔勉强跟她客气了几句,想在这种场合下既能恭维眼前招待他的这位姑娘,又不至于冷落那位还没露面的婶母。可是心里他却更为怀疑,这种出自礼节而对一连串的陌生人的拜访,是不是真的对于治疗他的神经质毛病有所帮助。
在他准备迁往乡间僻静所在的时候,他姐姐曾对他说:“我了解你,你一到那里准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和任何活人都不来往,而那样会加重你神经质的毛病。我给你写几封信吧,把你介绍给我在那里的所有的熟人,在我记忆中,其中有些人是很有教养的。”
弗兰普顿非常想知道,他持信拜访的这位萨帕顿夫人,属不属于那一类有教养的人。
“您是不是非常熟悉周围的人?”那位侄女问道。看来她认为他俩之间不出声的思想交流很令人难受。
“几乎谁也不认识,”弗兰普顿回答说,“4年前我姐姐曾在这里呆过。您知道,就住在教区区长府上。她写了几封信,叫我拜访一些人家。”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语调里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遗憾口气。
“您的意思是说,您初来此地?那您知道我婶母家的情况么?”泰然自若的少女追问道。
“只知道她的芳名和地址。”弗兰普顿实话实说,推测着萨帕顿夫人是有配偶呢还是孀居?屋里倒有那么一种气氛暗示着这里有男人居住。
“那您一定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喽?”那个孩子接着说,“那该是在您姐姐走后了。”
“她的悲剧?”弗兰普顿问道。悲剧和这一带静谧的乡间看来总有点不和谐。
“您可能会奇怪,我们为什么在10月间还把那扇窗户敞开得那么大,尤其在午后。”少女指着一扇落地大长窗说。窗外是一片草坪。
“可天气并不很冷,”弗兰普顿说,“不过,那扇窗户和她的悲剧有关系吗?”
“那还是三年前,我叔叔和我婶母的两个弟弟就是从这扇窗户出去打猎的。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在穿过沼泽地到他们最爱去的打猎场时,三个人都被一块看上去好像很结实的沼泽地吞没了。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年的雨特别勤、特别大,使本来安全的地方也成了可怕的陷阱。他们不曾留心,最后连他们尸体都没找到。可怕也就可怕在这儿。”说到这里,孩子讲话时的那种镇静自若的声调消失了,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激动起来。“可怜的婶母总认为有一天他们会回来,还有那条和他们一起丧生的棕色长毛小狗。他们会和往常一样,从那扇窗户走进屋来。这就是这扇窗户直到现在还开着的惟一原因。可怜的婶母,她常常给我讲他们是怎样离开家的,她丈夫手背上还搭着件白色雨衣,她的小兄弟朗尼嘴里还唱着:‘伯蒂,你为何奔跑?’他总唱这支歌来逗她,因为她说这支歌令她心痛。您知道吗?有的时候,就像在今天,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我总会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们几个真的会穿过那扇窗户走进来……”
她突然抽动了一下,中断了自己的话。这时她婶母匆忙走进屋来,连声道歉,说自己下来迟了。弗兰普顿不禁松了一口气。
“我侄女招呼得怎么样?您还满意吗?”她婶母问道。
“啊,她挺有风趣。”弗兰普顿回答。
“您对这扇窗户开着,不太在意吧?”萨帕顿夫人轻快地说,“我丈夫和兄弟们马上就要打猎回来。他们喜欢从窗户进来。今天他们到沼泽地去打鹬鸟,回来时准会把我这些倒霉的地毯弄得一塌糊涂,这些粗心大意的男人们,拿他们真没办法。”
她十分兴奋地大谈着狩猎、鹬鸟的稀少和冬季打野鸭的前景。可是对弗兰普顿来说,他正在听一个恐怖的故事。他拼命想把话题转到不那么恐怖的方面去,可是他的努力只有部分成功。他意识到,女主人只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用在他身上,她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转到敞开着的窗户和窗外的草坪上。选择在这个时候拜访恐怖故事中的主人公,真是弗兰普顿的悲哀。
“医生们都一致同意要我完全休息,叫我避免精神上的激动,还要避免任何带有剧烈的体育运动性质的活动。”弗兰普顿宣称。他有着那种在病人中普遍存在的幻觉,错误地认为,陌生人或萍水相逢的朋友,都非常渴望知道他的疾病的细节,诸如得病的原因和治疗方法之类。他于是又不厌其烦地说,“可是在饮食方面,医生们的意见不太一致。”
“啊!是这样。”萨帕顿夫人用那种在最后一分钟才把要打的呵欠强压了回去的声调说。突然,她笑逐颜开,精神为之一振,但却不是对弗兰普顿的话感兴趣。
“看!我丈夫他们打猎回来了。”她喊道,“他们回来的倒是时候,该喝下午茶了,你看他们全身是泥,连眼睛上都是!”
弗兰普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把含着同情的理解的目光投向那位侄女。可是那孩子此时却凝视着窗外,脸上充满了恐怖之色,弗兰普顿登时感到一股无名的恐惧。他在座位上急忙转过身来,向同一方向望去。
只见三个人正迎着落日的余辉向这扇窗户走来,臂下全挟着猎枪,其中一个人肩上还搭着一件白色雨衣,一条疲惫不堪的棕色长毛小狗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走得很快,转眼间就要进来了。然后一个青年人沙哑的嗓音在暮色中传来:“我说,伯蒂,你为何奔跑?”
弗兰普顿慌乱地抓起手杖和帽子。在他的离去中,怎么穿出过道,跑上碎石路,冲出前门,这些只不过是隐隐约约意识到而已。路上的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险些与他撞个正着,为此,那个骑自行车的人跌进了道边的灌木丛中。
“亲爱的,我们回来了。”拿着白色雨衣的人说道,从窗口走了进来。“噢,瞧这身泥,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冲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呀?”
“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叫纳托尔先生,”萨帕顿夫人说,“他光知道讲自己的病。你们回来的时候,他连一句话也没说就跑掉了,真没礼貌,看那慌乱样,好像见了鬼似的。”
“我想,他大概是因为见了那条长毛小狗,”侄女镇定地说,“他告诉我说,他最怕狗。有一次,在恒河流域什么地方,他被一群野狗追到了一片坟地里,不得不在刚挖好的坟坑里过了一夜。那群野狗围着他的头顶转,并不断嚎叫,就因为这,他非常怕狗,一见狗就跑。”
随时随地编故事是这少女特别愿做的事。
老婆婆的故事
——[美国]霍桑
一个月明星朗的夏夜,
戴维与埃丝特在村外的古树下,朦朦胧胧地睡去,他们梦见了许多似曾相识的邻居,目睹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很多故事。 醒后,他们居然发现了梦中使用的铁铲,而且还挖开了梦中人未挖开的洞穴。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出生的那幢房子里,住着位老婆婆。她一天到晚蜷在厨房的炉火旁,两肘搁在膝头,两脚踏着炉灰,不时转一转烤肉签,腿上摆着只她永远也织不完的粗拉拉的灰色长袜,这袜子跟她的生命一样,越来越细。只到临死那天,才织完了脚趾那几针。那些日子,老婆婆最开心的事就是给我讲故事,她没牙的瘪嘴咕咕哝哝,而我呢,坐在一根长长的木柴上,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格子围裙。她年纪虽大,记性却很好,一百多年前的事情还记得一清二楚。每次她只管絮絮叨叨,诉说自己的经历与感想,常常把她年轻时就已死去的人的事胡乱搅到一起,结果让人家把她当成了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人,或者《祈祷书》里的约翰·罗杰斯。我脑瓜的角角落落大约塞满了上千个故事。这些故事有些妙不可言,有些马虎凑合,还有些味如嚼蜡。所有故事我都想自己讲上一遍,不过我承认自己讲故事的能耐连这位没牙婆婆的一半也比不上。人家才讲得活灵活现呢,那妙处既不能归功于她自己,也不能归功于任何别人。她故事的基本情节极少合情合理,却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家常琐事。悠悠岁月,日积月累,胡编乱造的也像曾经发生过一般。就像魔鬼(这比喻恰如其分,是老婆婆自己说的)乔装打扮,虽面目狰狞,生着双蹄,却也人模人样。这些故事通常说的是她家乡康涅狄格的一座小山村,那村子的形象已被她活生生印在我脑子里了。那一带长久以来是片蛮荒危险的边地,为了保护自己,人们的房子都建得非常牢固,不少房子至今都保存完好。长大成人后,我曾连续两个夏天乘车去过这座小镇。我惊喜地发现那似曾相识的一座座建筑时,好像一连串梦境化为现实一样。
同样可以乱真的事还有一件,老婆婆说这村里的男女老少(有段时间,但到底是二十五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说不准)会同时昏睡过去,将睡一个钟头。每逢这神秘的时辰一到,牧师先生为礼拜天准备的布道词才写了一半就打起鼾来,虽说已是星期六晚上,也无可奈何。母亲正朝宝宝弯下腰却合上了眼皮,即使宝宝尖利的哭声也唤不醒沉睡的母亲。守候危重病人的人自己头一垂,仿佛死去了一般;而那快死的人在永远长眠之前,也要先来一次无梦沉酣的小睡。说白了吧,全村人都睡意浓浓。尽管如此,老婆婆却断言,接下来发生的事她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