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灵舒展手臂,轻飘飘离地三尺飞了起来。这骤然的变故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迎头撞上一棵巨树。她赶紧收敛心神,重新平衡了身体,配合着从地罗刹那里学来的步法,往来时的方向飞去。顿时脚下生风,比以前不知又快了多少倍,身体更是轻灵无比。
以前的庄灵一直懵懂无知,整天除了在山庄内外搜寻些稀奇的物件就是驯养各种灵兽。高兴的时候骑着灵兽在崇山峻岭中奔驰,不高兴的时候就到处横冲直撞,想着法子捉弄灵兽,有时连山庄的人都不放过。天衍山庄的人对她是谈之色变,背地里都把她叫野丫头。就在她飘起来的这一瞬间,不仅是身体突然之间变得轻灵,就连她的思想意识也不知不觉发生了些许改变,仿佛脑海里那团智慧外的隔膜忽然被捅破了,一时间智慧的光亮被点燃,以前一些稀里糊涂的想法一刹那都变得清楚明白条理分明。前一秒还心心念念的事物一刹那都变得索然无味,许许多多新奇的想法、理念在脑海中涌了出来。
庄灵此刻只觉得心中热血奔涌,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低头看一眼扎在腰间的药草,庄灵咧开了嘴得意地笑道:“谁说我只是个懵懂无知只晓得闯祸的野丫头?我都能出手救人了。啊哈,这种感觉真好,以前我怎么不好好跟母亲学习巫药呢?”
昏迷不醒的风小邪被庄灵平放在山岭脚下的一块岩石上。当庄灵把收集来的药草汁捏着风小邪的嘴巴往下灌了两服之后,风小邪终于呻吟着睁开了眼。
风小邪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扎着乌黑的长发扑闪着灵动眼睛的小女孩儿盯着自己看。他眨巴眨巴眼,思维在一刹那间被唤醒了。风小邪记起了从千丈峰下来后发生的一幕幕。也记起眼前这个小女孩叫庄灵,自己就是一路尾随她上了千丈峰的。从千丈峰一下来就遇到了庄冷月的劫杀,在掉下悬崖的一刹那他还以为是天衍山庄的人摆了自己一道:先送一支七劫花给自己把自己打发下山,又安排人在山下劫杀。可现在想来他也糊涂了,在千丈峰入口深渊里发生的惊险一幕涌上心头,他可是依稀记得这个叫庄灵的女子也是从那儿跌落下来的。真搞不明白天衍山庄的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表面祥和与世无争的天衍山庄内部并不平静。
风小邪张了张嘴,只觉脸颊又肿又胀,连舌头都肿得麻木了。下意识地挪动身体,全身都是这种又麻又胀的感觉。再一看,连身上的皮肤都成了黑色。风小邪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叫出的声音沙哑难听。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用尽全力爬了起来,发疯似的到处打转,终于被他找到一处水流,他赶忙猛扑过去,把脸投在水面上,然后,他看见一张乌黑的肿得像发酵的馒头一样的脸。只看了一眼,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了一声嚎叫,然后上半身一头扎进了水里。
听起来声音并不大的嚎叫声中庄灵笑得前仰后合,就差倒在地上打滚了。这是她最最斯文的一次开怀大笑,换作是以往的她,她一定笑得在草地上打滚了。看着倒在水边头扎在水里的风小邪,庄灵咯咯的笑声又拔高了好几度。
好不容易把笑声止住了,庄灵拍拍手站起来冲倒在水边一动不动、屁股撅得老高的风小邪喊道:“喂,那个猪头!还不快起来,你的毒才减了一点点,太过激动就不怕巨毒攻心么?”
风小邪心如万蚁撕咬,趴那里一动不动。
“唉,再不起来你的脸可就没救了!”庄灵大叫道。话音刚落,风小邪呼啦一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脸可怜巴巴地说:“这么说这还有得救?”
“当然!你现在是中了巨毒,只要把你身上的毒解了,自然就能恢复了。”庄灵淡淡地说,“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配方对不对!”
风小邪一声欢呼还没出口,生生又咽了下去。
庄灵为解药的事也费了半天神了。她按母亲说过的方子找齐了药草熬成汁给风小邪服下,风小邪却只是醒转,虽然还能勉强行动,但他一身乌黑色并没有消退,更重要的是,他原本的内力已经荡然无存。再生花和回魂草都是极其稀罕的东西,她不可能一直提供给他服用。如果不能彻底地清除他体内的余毒,他迟早还是会毒发身亡。这几天庄灵一直苦苦思索自己是不是记错了配方。
“对了!”庄灵猛然拍手大叫道。唬得风小邪差点跳起来。
“是七劫花,还有七劫花的汁液呢!我怎么能把它忘记了!”庄灵拍着额头说。
风小邪一肚子愁苦气闷,他像只笨重的狗熊一样地挪动着身体,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哝:“我怎么那么倒霉,想我风小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迷死了多少人,现在可好,都成了这副样子。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倒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也是奇怪,怎么我一见了姓庄的就要栽跟头!”
风小邪自顾自地嘟嚷,一抬头,庄灵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了双手:“拿来吧!”见风小邪莫名其妙地呆愣着,庄灵不耐烦地说:“别装了,快把你偷的七劫花拿出来!我要用它来救你的命呢!”
“凭什么说我是偷的!”风小邪气得呼呼喘气,为了一支七劫花,庄冷月竟对自己下手如此歹毒,现在庄灵也认为自己是小偷。
庄灵冷冷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风小邪:“我承认我有时会犯傻,但是我并不笨。你偷偷潜入山庄,又绕过重重禁制上了千丈峰,刚才在深渊下我明明还看见你身上有七劫花,你说你不是偷的,难道还是有人送你的不成!唉,要不是我心善还真不应该救你!”
“是么?究竟是谁救了谁?”风小邪知道满身是口也说不清了。下山的时候庄衍生特意叮嘱自己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再说,就算他这会儿说出来看样子庄灵也不相信。“我倒奇怪,庄冷月说我偷了七劫花把我打下了山崖,你又是怎么下来的?”
一句话提起了庄灵的伤心事,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庄冷月为什么会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她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间庄灵也沉默了下来。
最后,在庄灵的坚持下,风小邪试着用意念逼出七劫花。他盘坐在地,深吸了口气,神识扫过体内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里面的内力全都消失,他试着一提气,灵魂深处一阵剧痛传来,痛得他黑血上涌,差点没背过气去。还好,体内还有一股玄妙温暖的气流护着他的内脏,这股气流带着提神的无数馨香盘萦在他的灵魂深处,随着他的意识,渐渐地凝成一束,慢慢地溢出体外,赫然是一朵硕大的红色花朵,只是原本的血红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风小邪伸出手把它拿在手中,看着七劫花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辉,一阵轻风拂过,花瓣微微地颤动。他把花径直送到庄灵的面前。
庄灵取过花来,用它的汁液滴到熬好的草药里边,原本黑乎乎粘稠的药水奇异地变了色,一层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光芒在药水里浮起来,渐渐地药水全都闪着银光。庄灵脑子里灵光一闪,怕七劫花被风小邪体内的巨毒所侵消耗了灵气,天衍山庄的人本身的灵力与七劫花的灵力也是相通的、出自同源,她割破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注入银色的药液中,银色的光晕轻轻散去,光芒闪烁中,变成纯净透明的水。在风小邪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庄灵用金梧树叶盛着的透明药水,熟练地捏着风小邪的嘴一滴不漏地灌了下去。
一阵剧痛在风小邪五脏六腑翻腾起来,风小邪一身冷汗地跌坐在地。他惊恐地咆哮着质问庄灵是不是给他吃错药了。
庄灵一脸满不在乎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想跟我母亲学巫药来着,可是打小贪玩还没来得及学。你是我医的第一个病人,所以你要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
一句话说完,风小邪翻着白眼,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在庄灵一脸坏笑的注视下,风小邪奇异地发现身上的黑色渐渐变淡,渐渐地五脏六腑的剧痛也减轻了,一股腥臭蓦地涌上喉咙,大口大口粘稠的黑色毒水被他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臭得庄灵一溜烟跑出一老远。
风小邪就这样捡回来一条命。庄灵也是从这一次成功地医好一个濒死的人而大受鼓舞,从此爱上了孜孜不倦地巫药试验。
分别的时候,风小邪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庄冷月害得我差点丢了小命,你呢也算是救我一命吧,我跟天衍山庄算是两下扯平了!”
庄灵情绪低落地说:“本来也没指望着你报答,就像你说的,我姐姐把你打伤了,我救了你,我们两不相欠。”
风小邪干笑两声道:“看你如此厚道,我倒有点过意不去了。你姐是你姐你是你,不管怎么说你是救了我一命。但是七劫花我真的是受人所赐,恕我不能还你。不过我可以送你别的东西。”说完,手里抛出来一只油光锃亮、手掌大小、陶土制成的似小人儿样的东西,“这是埙,我师父老邪亲手做的。你拿着这个来曲水,我一定会还你这份人情,说不定还会给你意外的惊喜哦!”
庄灵不屑一顾地哼了声,勉强把这只埙拿在手里,继续********想着自己的事。
庄灵心中一想到要回去面对母亲的质问就忐忑不安,她本来还想问风小邪要回七劫花的,但看他一副无赖嘴脸,估计也不会答应。想想也就算了。再想想两天没有回去,母亲不知该着急成什么样子。还有庄冷月,她又是怎么回去交待的呢?
突然间庄灵像是长大了好几岁,思维也变得快捷清晰起来。她要回去,回母亲身边去!
一念及此,庄灵头也不回地冲风小邪挥挥手,大步地往天衍山庄走去。只听得风小邪在身后大叫:“小丫头你给我记住了,我不叫猪头,我叫风小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