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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晨

强制被按在家里几天,感觉自己骨头都锈掉了的英霍最终在六月十日获得了出门的机会,几乎不到五点钟他就洗漱完毕,走上离家不远的公园里晨跑。

清瘦的少年伴随着汹涌的人潮疾步前进,这年头懂得养生的中老年人越来越多了,加上他们带来的青年人和孩子,林林总总一大帮人。不到五百米的环状小路上挤满了速度不一的晨练人员,在这混乱中奔跑疾走的众人却又井井有条,不曾发生碰撞,靠的还是大家礼让和等待。

慢半步不要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谦和的。

英霍紧跟着众人的步伐,在太阳即将升起气温还没有那么炎热的时候先跑那么几圈,稍微锻炼锻炼肯定是有好处的,可惜自己的父母不愿意起那么早。今天是周五老爸还要上班,老妈也得给他和自己做早饭不能走远,只好自己慢慢跑步咯。

在那小径上来回转了三四圈,连续慢跑了两公里左右的英霍感觉有些气喘,半年多不规律的网吧生活实际上是很糟蹋身体的,幸好他还年轻,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糟蹋浪费。英霍老气横秋地想着,实际上这只是小孩内心深处想要长大的愿望被放大之后的结果,真让他去过老年人的生活恐怕他两天就烦了。

环形小路的中间被几条横着的小路穿插成几块,每一块上都有几小波或者一大波走路之外的晨练者用他们自己的方式锻炼着自己的身体,有做健身操的,有跳广场舞的,还有一群打太极拳的。英霍的目光扫过这些打拳的大爷大妈,其中也有些中青年人,甚至还有两个看起来不过小学的小盆友,跟着他们的父母长辈一起练拳。英霍感觉气喘,又有些疲惫,干脆停下脚步走进小圈,跟在众人身后随着那缓和的音乐练了起来。

练习这个是不收钱的,这公园里的大多数自发的锻炼项目都是免费的。可随着音乐的进行,英霍觉得如果没人教自己该如何用力,跟着他们做这些软绵绵的动作恐怕没有什么锻炼效果。幸好他也不需要什么锻炼效果,第一天出来晨跑的他只需要学会融入这些团体就好,许久没有在早晨来到外面的少年心中有些这样的明悟,想要进步最好的方法是跟着会的人模仿,找个师父带自己远比自己瞎捉摸强,而在此之前必须融入某个群体。这些练太极拳的大爷不会回到家里到处跟亲戚朋友甚至路人交流太极拳如何如何好,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英霍跟着大爷们玩了一会,直到音乐声缓缓结束。排头的某人招呼了一声,大家聚集了上去,大概是有什么活动。英霍虽然想跟着打打太极拳却没想过真的加入他们,心下叹息一声转身要走,却被他身边一个没上前开会的大爷叫住了。

“这位小同学你想学太极拳啊?”英霍转身,眼前的大爷也算是高大健硕,头发虽然还没黑面容却有些发福了,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资本主义走狗……我是说大菜猪。大爷问完话便微笑着等待少年的回答,只是他口中的普通话在这鲁南苏北地区的小城里……不少见,听起来却还是很别扭。

“啊,我是想跟着练练的,叔叔。”操起不太用过的普通话,英霍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在抽搐,这普通话里要是掺杂着一点点的乡音,恐怕就会显得……相声里怎么说来着,怯,也就是土,普通话里若是搀着一点乡音,恐怕就土的掉渣,听的人一知半解,说的人尴尬要死。

幸好,英霍的普通话说的差不多,至少乡土味不是那么浓郁。

“那我来教你吧,跟着我做。”中年人从第一节开始走起,缓缓地动作很沉稳,很有魅力。英霍跟在中年人身后,一边跟着做动作一边问道:“叔叔你不先教我如何发力么?”

那中年人动作不断,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你先学会动作,动作标准了再学发力吧。人总得先学会走路再去跑,不然摔跟头的时候会很疼的。”

少年哦了一声,半知不解地跟着照做,他只是觉得这个叔叔说的很有道理。动作做了很久,少年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失礼,不过至少得等学完了再问否则貌似更失礼。一套动作完成,中年人吐气收功,英霍也没什么气可以吐,更别提什么收功,便站在那里等中年人。当他睁开眼,英霍赶紧上前说道:“谢谢叔叔教我,还没请问您贵姓啊?”

“……”中年人看着英霍的眼神仿佛有种魔力,让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终于在英霍快要转身逃跑的时候,中年人长叹一口气,“我叫玉晨。”

“喻是……口字边的……”“行了,别问了。”玉晨抬头看了看天色,两套动作做完已经六点多接近六点半了,再过一小会太阳该出来了,那时候就不适合锻炼了。玉晨回头对英霍说道:“回去吧,明天我再继续教你。”

英霍呆了呆,说了声叔叔再见,看着玉晨提着自己的小布包走了,他便也离开公园回了家。父亲这时候才刚起床,母亲却已经做好了西红柿鸡蛋面条,英霍方一进门便问道了那股酸中带咸的香气,赶忙走进厨房帮着母亲忙活了起来。说是忙活实际上也就是端个盘子拿个碗的活计。英霍将面条从盘子里乘进三个小碗里,坐在饭桌旁边等待着父亲洗刷完毕过来吃早餐。

普通的菜肴中蕴含着平凡的温暖,红彤彤的番茄酸溜溜,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却有满满一桌子的幸福,中国式的小幸福……

吃罢饭,英强东出门上班,霍红英出门买菜,英霍在家上网。中考之后的生活貌似就是如此,如果在这之前英家父母还愁着如何让儿子多学一点,现在他们则恐怕儿子再像考试之前那样不顾性命,所以只要儿子安全健康,随他去吧。他最近也懂事了许多,英父想着儿子的好,带着笑容跟每一个邻居打着招呼,场面一片祥和宁静。

这生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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