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近郊终南山淳化寺,因佛教分支三阶教创始人信行禅师圆寂后葬于寺院附近,又名信行禅师塔院,乃是三阶教祖庭。此教僧人,皆以苦行忍辱为宗旨,圆寂后置身体于林,供鸟兽食用,收尸骨立塔而葬。在此年间,淳化寺相当繁盛,规模宏大,只可惜此教只念地藏,不念阿弥陀佛,还与大多教派理论向冲,并不受诸多认可,因此备受四次打击。
十清与银合到达之时,于此寺拜佛之人已走了大半,便直接入内问了一小僧,说是拜见近来借居此地的一法师。
小僧以为他两是来求助法师降妖伏魔,便让其在侧殿等候,自己前去通传了。
十清瞟了两眼侧殿,这殿也不大,她非是佛教中人,几千佛陀除了最出名的几个也认不出别的来,便也对佛像没兴趣,银合则是见惯了,觉得无甚好看。
不过会儿,一名身着破旧袈裟,留有花白长须的老和尚走了进来。他见到十清不由一怔,同样花白的眉毛皱了起来,不过还是对十清二人行礼,随后道,“您可是来寻殷郎君的?”
“正是。”十清倒是没好气,沉声道,“他可是在法师处?”
“不错,殷郎君身死,已无法复原,希望您能交予老衲。”老和尚朝十清躬身,“郎君与妖魔相处甚久,灵魂染气,与其互相牵扯,现正受佛法超度,妖孽也受镇压,望仙子莫要再插手。”
十清闻言一怔,不料对方竟知她真实身份,“你怎知我乃天宫仙子?”
老和尚摇了摇头,叹道,“此事……是我不是,因发现妖孽踪迹,便跟随了仙子一段时日,从黄雀小妖口中得知。”
“既然如此,为何不打一声招呼便从我身边夺人?”十清面色阴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空气似乎都因此冷了起来,一种威压无形之中笼罩侧殿,银合都为之变色。
老和尚见此气势,却仍岿然不动,不温不火道,“仙子,会交言诺么?这是我与殷郎君的交易,但郎君反悔,不交狐妖。”
自然不会交人!言诺如何与十清无关,但若殷辰逸不交,她自然也得先护着再说。她手慢慢握紧,指甲掐进了手心,“法师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殷辰逸再说,探视他,应该无妨吧?至于言诺,暂时还不在我保护范围之内。”
老和尚思考片刻,“仙子当真不管言诺?”
十清闻此言不禁谨慎起来,就怕言诺牵扯殷辰逸什么重要之事,轻易答应怕是得不偿失,可不答应,老和尚也必不会带她见殷辰逸,若是威逼和尚……其也是为了降妖除魔,而且也是殷辰逸自己反悔才遭此一难,再看看这位已经开始在脸上摆出以死相迫的决心……怕也不是易与之辈。
思考良久,十清叹气一口,还是答应了。于是老和尚松口,带着两人前往。
三人到了信行禅师圆寂后所葬的塔处,此间已是百塔林立,黄昏时刻,夕阳给其染上橙晕,本就有神圣之感的塔林更为壮观,可惜三人皆无心欣赏……
所谓的镇压之处便是在高僧尸骨之下?十清看着这些小塔便已明了。只见老和尚在一塔边上不知哪按下了机关,脚下地面震动,一小块地竟是打开了,显露出一条向下盘旋的石梯。
老和尚手一挥,石壁上的火把便燃了起来,他举起照路。三人一同下去。
一路上,十清都在打量着这与其说是镇压之地,不如说是地牢的地方。此间成圆柱形,像倒立之塔,靠墙俢有盘旋石梯,向下不知多深。其间中空,吊有数十根粗大铁索,往下走了两层才明白那铁索是做什么的——这铁索皆是吊着贴有真言的铁笼,里边关着被佛法镇压的妖魔!而且越往下,所镇压之妖越强大。
火把光芒闪过,十清偶然一瞥,竟在其中见着了一个熟面孔,便是黄雀!这小妖被几根锁链锁住手脚,蓬头垢面地缩在牢笼一侧。十清不由脚步慢了几分。老和尚回头顺着她那讶异目光看了过去,解释道,“此间妖魔皆是罪孽深重之辈,此妖自从杀了一个名叫黄仁的男人后便疯了,发狂杀了许多人,老衲便将她带了过来,请主持看管。”
十清一怔,她记得黄仁好像是黄雀“父亲”啊!不过此事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多管闲事,留意了一下便继续随着走了。
再往下也没走多久,便看见了一铁笼内飘荡着一鬼魂,背对着十清他们,看背影确实挺像殷辰逸。
十清在殷辰逸死后神经皆颇为紧绷,遇事也皆是急不可耐,这既是自责,也是哀伤,现今总算是松了半口气,但想到他瞒她之事,又有些不满,最后一切情绪都化为冷淡一唤,“殷辰逸。”
那背影一颤,却良久未曾转身。
三者皆是奇怪。老和尚正要发话,却见那鬼魂终于转身。
十清瞳孔顿时一缩,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此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