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径直来到了一处城中村,这里是外乡人的聚居地,房租便宜。这个地方坐落在一片楼房的缝隙里,很是隐蔽,能顺利的找到此地完全归功于张自强。这小子没事就出去溜达,兴致来了直接请假出去走街串巷,日积月累,有些地方比出租车师傅都熟。陈志兵曾经这样评价过张自强:在这个城市,除了女茅厕和市政府还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
两人租了一间屋子,里面放了两张一躺就嘎吱作响让隔壁想入非非的单人床,除此之外就没有多少空间了,斑驳的墙壁上耷拉着几张旧报纸和美女挂历,上面还布满了许多铁锈似的的斑点,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拍蚊子留下的痕迹。为了节省空间,张自强把从他爸那传承来的木匠手艺施展了出来,找来了木料和钉子,经过一下午的敲敲打打,终于在天黑之前将两张单人床改造成了双层床,只是上层怎么看都有摇摇欲坠的架势。陈志兵睡在上铺,这是张自强安排的,按照他的逻辑很简单,上铺就算塌了还有下铺接着,所以睡在下铺是最危险的,他被压死了就当是祖师爷对他手艺不精的惩罚。陈志兵也不推辞,他太了解张自强了,这家伙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鬼精鬼精的张自强才不会傻到把自己压到床底下。
两人也没急着找工作,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饿不着,倒不如想静下心来为以后好好打算打算。两人骑着张自强用两包烟卷借来的摩托车奔驰在大街小巷里,用张自强的话说是寻找灵感,光在屋子里空想除了能憋坏膀胱,根本想不出什么道道来。陈志兵来到这个城市两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来逛逛。张自强把油门轰的震天响,所到之处没有不瞪眼捂耳朵的,而他却一脸的惬意,骑摩托车和蹬那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响的自行车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城市就是城市,果然名不虚传,白天车水马龙,晚上霓虹辉映。建筑工地一片热火朝天,这座城市仿佛要在一夜之间改变几千年来延续的容貌。街上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是色彩缤纷,样式千变万化,一改以前全国上下一片灰的形势,其中也不乏身着奇装异服的时髦男女。大街小巷放着港台歌星的流行歌曲,到处贴着香港电影的海报。陈志兵咂了一下嘴唇,感叹着外面世界的繁华,如果呆在村里,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大的世面,只能像磨坊里的那头驴一样,蒙着双眼原地打转。
天空拉上了幕布,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城市和家乡的夜晚是大相径庭的,村里的这个时候,胡同里就很难见到人影了,男人在炕上扑哧扑哧抽着眼袋,女人在昏黄的灯下纳着鞋底,孩子们都钻进被窝里了,外面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叫声,把夜色衬托得更加悠远绵长。而城市夜晚的街道比白天还要拥挤,城里人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尽情享受夜生活的悠闲,下馆子、逛商场,广场上到处是出来散步遛弯的人们,公园的小树林里满是搞对象的青年男女,时髦的年轻人挤爆了灯红酒绿的歌舞厅,夜晚没有让城市显得落寞,而是点燃了一座城的激情,人们的说笑声、汽车机器的轰鸣声、喇叭里的歌声再配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绝对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陈志兵对张自强感叹道,当年SH滩的十里洋场也没这个场面吧。
这两人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之后在地摊上填饱了肚子,当张自强带着陈志兵路过一个偏僻路段的时候,陈志兵趴在张自强耳朵上喊了一声“停车!”,摩托车的噪音太大,说话声音小了只能看口型,一路上俩人只聊了两句就累得腮帮子疼。轮胎在柏油路上磨出了长长的刹车线,“哥,干什么?容易闪着腰!”张自强一脸的抱怨。陈志兵没有说话,指了指左手边。顺着陈志兵手指的方向,张自强看到一辆轿车和一辆面包车停在那里,这原本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再仔细一看吃惊不小,两车的停放姿势透漏出一个信息,轿车是被面包车逼停的,隐约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在那纠缠,还能听到厮打声。偏僻的路段,昏暗的的灯光,逼停的车辆不免引人往坏处想。
“应该是出事了,咱们过去看看。”陈志兵说完就走了过去。
张自强调转车头用车灯照了照轿车,这下看清楚了,两个彪形大汉正把开轿车的中年男人往车外拖。摩托车震耳欲聋的动静和那划破苍穹的刹车声促使两个大汉拖拽得更加卖力,中年人也听到了这些,当他看到照过来的灯光的时候,喊救命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两手更是死命的抓住方向盘。
“还想要你的狗命就给老子滚远点!”头戴帽子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用刀指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陈志兵威胁道。
“有事慢慢说,你这样损人不利己啊。”陈志兵并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而是慢条斯理的和人家讲起了道理。
这倒把那大汉弄迷糊了,按照电影上的情节,路见不平一声吼一般上来就动手,没想到今晚遇到了个文绉绉的。“关你屁事!”络腮胡愣了一下,才憋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说话间,另一个蒙着半张脸的汉子撇下中年男人掏出匕首就向陈志兵胸口刺去。陈志兵身体微微后撤,右手抓住那汉子的手腕用力向上一掰,骨头折断的“咔嚓”声和惨叫声刺得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匕首应声落地。陈志兵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那汉子被一脚蹬在下巴上,仰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着,嘴里的鲜血和着唾液泛着泡沫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眼前的情景让“络腮胡”感到有些窒息,饶是他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得半张着嘴,瞪大了浑浊的双眼,比这更血腥的场面他也见过,只不过一个人空手夺白刃如此干脆狠辣他还是第一次见识。陈志兵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静静的看着“络腮胡”,眼神平静祥和,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愈是这样,愈让“络腮胡”心里发毛,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感到后背发凉。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络腮胡”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