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出于何处，作何解答？”夫子一言既出。
学舍同学均倒吸一口凉气，这句话倒是常听，特别是家族内的长者，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但是这话出于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已经有人哗啦啦开始翻论语。
“回夫子”张东略一思索，作揖展眉说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此句出自论语，阳货”
张东略一停顿，看到夫子微微点头，继续说道“阳货篇，乃圣人之为人道德的解释，区分君子与小人，小人色厉而内荏，道听而途说，巧言令色，德之弃也，君子喻以仁，小人喻以利，是以，君子当远小人之”
夫子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听着张东解释，不住点头，那些学员已经张口结舌，看着张东郎朗上口，娓娓道来，那自信的神情就好像夫子讲课一般。
“古时，女子不为学，不晓仁义，不通道德，不尊亲师，圣人亦难以与之言语，近不逊，远则怨，甚至比小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张东到这里说完。
张东看着夫子，这都是他从书籍中感悟而出，他只是侧面稍微提点而已，许多文人对小人极为憎恶，君子往明处走，小人往暗处使坏，出的馊点子，往往让这些文人有口莫辩，而朝堂之后，又有女子胡搅蛮缠，屡乱朝纲，他们同样无可奈何，因此连圣人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文人对这句话十分在意。
只是张东有自己的一套判断，山村里张婶刘嫂那些妇女，即便都没读过圣贤书，可各个能里能外，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让丈夫安心在地里干活，哪有一个是难养的，就自己的母亲李婉翠，和老爹每天腻歪，自己都看麻木了，一点也不觉得难养。
张东曾经想，这圣人肯定是遇到过一个极为难缠的女子，要么就是只看到妇女把汉子两眼打成黑眼圈，没有看到她们辛勤劳作，就耍赖把女子和小人扯到一块，张东觉得，这圣人以偏概全实在不咋的，不过打死张东也不能在学堂内说出这话来。
“不错不错”夫子左手握拳在右手掌中击打，听得过瘾，只是刚好挠到痒处，又不得发挥，有些可惜，想想怡红院那小桃花，已经花出去大把银子了，也不给点好脸色，害得他至今还没得手，自己脸皮又下不去，唉，心里叹了一口气。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夫子连连夸奖
“谢夫子”张东谦恭一礼回应。
”你且听我再出一题”夫子略一沉吟，开口说道，他想再考考这个小鬼，看看到底如何。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出于而处，作何解释？”夫子出题了。
这题可不好解，争议颇多，许多人认为圣人所言谬误，百姓吃不饱，又不让安居乐业，如何安定天下，看这小子怎么解释。
“回夫子”张东先是一礼，再接着说道“此句出自论语，学而篇，此篇乃劝君子为学之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张东朗朗上口，将出处背了出来，然后继续说道“此句子说的是君子为学，学生不应当追求食过饱，享受居所安逸，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风餐露宿，涉猎山河体察民情，以求学以致用，食欲饱求安居，是以所学有限”
夫子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得还是很到位，不片面。
张东继续说道“民以食为天，其中，论语乡党篇就有论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底下学生听着张东朗朗上口，全都目瞪口呆，这么长的句子，即便他们已经学了半年，也背不出一段来，而这个新来的学生居然已经和夫子对话这么多了。
夫子眼中一亮，这个新来的学生很不错，居然能引述论语不同篇章的内容互相佐证，让自己也心中为之一亮，学的东西多了，就难免遗漏许多，这样随意引据经典，正是他们所追求啊。
“此乃乡党与为学区别，因此有人误以为圣人前后矛盾，其实不然，为学者勤奋好学，哪有空闲追求饱食安居，而平民百姓，平常则也要多食粗粮，庖丁解牛，分化切割，不致腐败混合，注意食物等”
“啪”“好好好”夫子以拳击掌，连着三声叫好。
解释得太好了，连自己都为之耳目一新，有种重新为学的感觉，瞬间对这个新来的学生印象大好。
对于这些，张东觉得一点都不难，三岁开始读书，就和老爹不断辩驳这些内容，虽然此刻觉得还没有完全解释到位，但也不想表现过好。
虽然圣人一些言语有些偏颇，但是大体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信这一套，朝堂也就不会搬出来作为治国之道了，夫子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辩驳得一无是处，那不是砸人家饭碗，张东可不会干这种傻事。
“张东请坐”夫子一伸手，让张东坐下，继续说道“诸位耳染目睹，以后当以张东为榜样，多学义理，方能辩驳通达，不至被引入谬误”
“是，夫子”学舍内学员无可奈何异口同声道，这家伙太能说了，连夫子都让他说动，看来边疆来的人果真都有几把刷子，不可小视。
和夫子对答完，看着夫子的神情，张东心里明白，这关基本上过了，而且得到了夫子的认同，以后有夫子护着，只要自己不在学舍内飞扬跋扈，也至少没有人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张东给夫子又一个恭敬大礼正襟坐下，一点也没有得意的神情，反而极为恭敬，张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能适应这里，好像天生就擅长伪装，这简直就是书里写的小人啊。
夫子开始讲课，今天心情大好，也说得头头是道，底下的学员也好像比往常听得认真些，少了交头接耳的现象，这让他更加觉得得心应手。
课堂中不时提问，其他学员答不上之际，就让张东出头，结果句句对答如流，整个课堂张东大出风头，完全就是一学霸，让夫子愈加满意。
夫子越说越兴奋，居然连着说了两个时辰，直至下课钟铃声响，才砸吧嘴巴，过瘾的夹着书本扬长而去，完全不在意课堂里学员的情况。
昏昏沉沉中，连着两个时辰，一上午的讲课终于结束，一大半学员趴在桌上睡着，不少人张着小嘴，桌上流了一摊口水，夫子都走了，也还没有发觉。
张东也大感吃不消，九时到十一时，中间一点休息也没有，连着两个时辰，反复听着夫子念叨，耳朵都起茧子了，要不是自己精力比平常人高一些，加上夫子经常提问，恐怕这第一堂课，也要和其他人一样睡着。
张东算是初次领教了学院的厉害，应该说是朝廷的厉害，每日两个时辰，夫子不停灌输圣人理念，也难怪能养成那一大批道貌岸然的家伙。
夫子走后，学员们各自玩闹起来，那胖子郭敬仁又来到张东跟前，胖脸上还带着桌面的印迹，口水倒擦得很干净，跟着两个跟班模样的学员，看怪物似的看张东，久久说不出话来。
“同学请”张东看着这群人，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只好一作揖，想招呼胖子他们到一旁坐下，坐字开没说完就被打断。
“哎呀”胖子怪叫一声，两只胖手抱着手臂乱摸，那手上竟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嚷嚷道“俺服你了，俺服你了，你可别跟夫子一样来那套”
天哪，自己有这么吓人吗，起了鸡皮疙瘩不说，竟然连“俺”字都说出来了，这可是乡下人说法，胖子这么一出口，不打自招自己家里是暴发户吗。
胖子果然掩住小嘴，眼睛左瞟右瞟，除了几个死党，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张东也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和陈增仓和陈大鹏不同，自己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完全没有太多主意。
“张东，我觉得你不错，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怎么样？”郭敬仁拍了拍肥厚的小胸脯，大咧咧对张东说道，张东才来一天就成了夫子眼里的红人，以后说不定还要靠他，胖子如意算盘早就打得哗啦啦响。
“嗯？”张东一瞧胖子，马上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所谓树大好乘凉，自己有夫子罩着，这胖子马上就过来沾亲带故，这么小就是个大滑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胖子紧张的盯着张东，生怕他不答应一般，虽然他家里现在有几个钱，但是在这些城里官老爷和富甲一方的老爷眼里，自家仍然就是个土包子，他家族里人不断向这些人拉关系，可始终不能入得其内，久而久之，连学舍内的学员都知道他家是个什么情况了，现在总算来了个新鲜宝贝，趁他还不了解情况，结交上再说。
张东也在思索，自家就是从小山村刚进城的猎户人家，连城里基本情况都不了解，虽然一开始生意就不错，听爹娘个把月就能翻本，可比起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里，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怡红院醉春楼哪个不是一次消费数枚金叶的地方。
“好”张东伸出手去，以江湖人的样式，胖子终于眼神一亮，赶紧伸出大胖手抓住张东的小手，周围几个人也连忙抓在一起。
“以后俺们就是兄弟了”胖子郭敬仁一时高兴又来了一句，惹得一伙人哈哈笑了起来，这样反而没了多少隔阂。
几个人躲到院子里一个角落，叽里咕噜开始交谈起来。
张东明白了，胖子家族是搞镖行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外面义军盗匪又多，镖师也不敢轻易去远一些的地方，虽然佣金高了不少但是生意反而越来越难做。
另外两个，一个家里是开茶铺的，叫李麦仁，听说他家茶铺生意不错，茶楼比张东家的酒楼还大，里有相声书评小曲，有钱人爱去，月入百金。
另一个更厉害一些，家里是开粮铺的，叫张长贵，说起来和张东还是本家，粮食生意不是一般家族能做的，听说幽水城这里只是分号，府城那边才是总号，这两家都是城里的新贵，几年前从战乱的地方迁移过来，不过比张东早半年入学。
他们也知道了张东家是新搬迁过来的，还开了一家和田酒楼，酒楼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说改天要去看看，不过是探下老底，彼此心照不宣。
由此，一个小团体算是诞生了，成员是四个七岁孩童，全都鬼头鬼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