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人贝眨了眨眼睛,生生将眼眶里的眼泪吞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杨轶,杨轶今天应该不会来了。记得穆叶天离开后不久,杨轶在阳光下笑着告诉她:“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可是,她却不知道,这种等待,遥遥无期。而杨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后来她发现,杨轶买下了附近的农房,重新翻修装饰了一番,他便住进去。这种守候,就跟她的等待一样,又温暖又疼痛。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欣然接受,只当那是一种存在,而她,无法忽视这种存在。
杨轶几乎每天都会想起穆叶天,说实话,他在安人贝身边一点都不心安理得。他宁愿在穆叶天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微笑地说:“我可是你的情敌。”但是他永远忘不了穆叶天那晚忧伤的眼神。
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你觉得,我为什么没有给她买戒指?”
杨轶一下子紧张起来,摇摇头。
“因为我不能,我不能跟她结婚。我有多渴望每晚可以拥她入眠,早上起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但是我不能。”穆叶天缓缓流下泪,夜色凝重,杨轶还是能感受到穆叶天心底的痛。
“为什么?”
“我有遗传病,我亲生父亲当年是得了这种病死的。我没有告诉她我父亲的事。”
“已经确认了?”
“去过医院了。无能为力,医生告诉我,如果有足够的资金,可以去欧洲试试。他们对这项遗传病的研究要先进许多,或许有救。”
“钱不是问题。不过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病,还有你要去的是哪个国家?”
“不能,杨轶,我能告诉你最多的就是这些。给我一些自尊,我不想让她找来。你终会告诉她实情,而我却没办法面对她。”不知为何,杨轶明白那种感受,便打住不问。
“需要钱告诉我,还有,一定要回来。”杨轶忍住眼泪离开,穆叶天再想说什么,被杨轶打断:“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我可是你的情敌,你不回来她就是我的了。”穆叶天苦笑。
艾希在角落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她呆呆地站在黑夜中,不知该怎么办。她一直以为看着穆叶天和安人贝结婚是一件对她残忍的事情,没想到,这件事几乎让她窒息。整整一个晚上,艾希都精神恍惚。
第二天,艾希带着两只红肿的黑眼圈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安人贝跳起来,“艾希,你不是被打了吧?”
艾希支支吾吾,她肯定不会告诉安人贝昨晚她为穆叶天哭了一夜,“我昨晚被蚊子折腾了一晚上。”
“这么严重?不是有电蚊香?”
“忘了插,后来也懒得起来插。”艾希觉得这个理由连自己都很难说服。
“......”
穆叶天拉过安人贝,认真的说:“贝贝,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杨轶会照顾你。”
“我不需要谁照顾,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要去哪儿?”
“欧洲。”
“我陪你。”
“贝贝,你留在这,帮我看着庄园好不好。”
“一段时间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贝贝,我去是有要紧事。我不想你碍手碍脚。”穆叶天无奈地说出口。艾希和杨轶惊讶地看着穆叶天。安人贝更是没想到穆叶天会说自己碍手碍脚。
“所以,这么久,你一直觉得我碍手碍脚?”安人贝强忍住泪。
“是,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穆叶天咬了咬牙,“如果你跟过去,我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叶天,你够了!”杨轶终于忍不住,他明白穆叶天的心情,可是他无法忍受穆叶天这样伤害安人贝。
“所以,你们俩也都知道?”安人贝看看杨轶,又看看艾希,眼泪无声地落下。
虽然穆叶天不知道艾希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看样子,艾希会对安人贝保密。
“好,你走吧。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解决我们俩的事。”安人贝握紧拳头,接下来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
“你说吧,我尽量满足你。”
“既然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我们又何必在一起。那场订婚,也只是个笑话吧。这个庄园,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安人贝无力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结束吧。”
杨轶和艾希都无力地看着她。艾希觉得事情转变的太突然了,但是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阻止他们:“贝贝,你别这样。”
穆叶天的脸色苍白到极点,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安人贝眼泪如洪水般倾泻而下,转身跑了出去,艾希立即跟了出去。杨轶冲到穆叶天的面前:“叶天,你在干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穆叶天无力地瘫坐到沙发上,“至少这样痛苦会少一点。以后就拜托你了。”杨轶拍拍他的肩膀,“我想,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杨轶将脸埋入双手,“多久走?”
“明天。”
安人贝蹲在花丛深处,艾希找了好一阵才找到。安人贝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
“贝贝,你还好吗?”艾希走过来,抱住安人贝,她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她穆叶天的事。
安人贝没有应答,只是呆呆地盯着脚下的土。
“贝贝,或许,叶天他有什么苦衷呢。”
安人贝缓缓道:“是吗?他有什么苦衷呢。他说得很明白了,我就是会碍手碍脚。”
“不是这样的,贝贝。你们肯定有误会。”艾希极力解释,但是她终究还是决定保密。
“艾希,我想了想,我来了之后,一直在惹麻烦。给你,给叶天,给杨轶添麻烦。或许他说得对。”
“贝贝......”艾希难过,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艾希,你别劝我了。或许,我离开你们身边才是最好的。”
“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一定不会这么想。”艾希将这句话憋在心里。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找一份工作,过平淡的日子。”
“想想也真是戏剧,我们本来是过来祝贺你们订婚的,结果演变成这样。”艾希无奈的看着安人贝,安人贝只是笑笑。“或许,这是他送给我的分手礼物。”
安人贝正在收拾行李,穆叶天突然站在门口,“贝贝,我想跟你聊聊。”
安人贝转过身,看着他,点了一下头。穆叶天走进来,看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再看看安人贝。“其实,我希望你留下来。这里,不仅有我的劳动成果,还有你的。你应该留下来。”
“但是我不想,不想留在这里睹物思人,触景生情,还是离开的好。我虽然不知道你去干嘛,但是你快去快回吧。”
“贝贝......”
“不要再劝我了,我们都是不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不是吗?”
穆叶天找不到理由说服她,“那好,保重。”
安人贝强忍住泪水,等穆叶天离开房间,她只觉全身像是被抽走了精气,连呼吸都困难。幸福太短暂,痛苦来得太突然,让自己猝不及防。
杨轶答应穆叶天照看庄园,艾希借口自己回家,实则偷偷跟着穆叶天到了欧洲。安人贝也在同一天离开庄园,只是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儿。
大家离开后的每一天,杨轶都陷入深深地痛苦。他联系不到穆叶天,联系不到安人贝,更联系不到艾希,大家都跟失踪了一样。半个月之后,他疯狂的给安人贝留言,他不愿意一个人守着这样的秘密,他需要有人分担。
在他留言后的第五天,安人贝终于恢复了。
“有什么事吗?”
“贝贝,你终于回复我了,我需要找你谈谈,关于叶天。”过了良久,屏幕才弹出一句,“我不想谈他。”穆叶天立即回复,“他离开你是有苦衷的,他还爱着你。请给我机会当面解释。”
“没骗我?”
“君子一言。”
“明天,庄园等我。”
“好。”杨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许的安慰。
第二天,安人贝如约出现在庄园。当杨轶发现凉亭处站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时,还吓了一跳。她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虽然看上去更加迷人,但是心中还是很心疼,这段时间她肯定不好过。
安人贝背对着杨轶的方向,她看着远处,怀里应该是抱着黑法师。杨轶走到身后,他真想从背后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但是,理智再次战胜了他,他只能故作轻松,“贝贝,见到你真好。”
安人贝转过身,看着杨轶的脸,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不安。
“你还好吗?”安人贝温柔地问他,他心中一震,他以为,安人贝见到他第一句话肯定是“告诉我怎么回事”之类的。他还是没忍住,紧紧抱住了安人贝。黑法师像受到惊吓,嗖的跑了。
“我不好,贝贝,我一点都不好,我很想你。”
安人贝没想到,他竟然不好,一个男人究竟有多痛苦才会诉说自己不好。她没有拒绝,他的怀抱让她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最温暖的赐予。
安人贝坐在躺椅上,杨轶端来茶,为她倒上。
“你说告诉我他的事,究竟怎么回事。”
杨轶喝一口茶,“贝贝,其实这件事他要我保密的。但是你知道吗,我一个人撑不下去。我不能在失去我最好的朋友的时候,也是去我最心爱的女人。我需要你。”
“失去?你在说什么?”安人贝整个人神经紧绷,她心里预感不好的征兆。杨轶将实情告诉她,她用手捧住脸,强迫自己镇静。杨轶说完,两人都陷入深深地沉默。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也就是说他可能永远回不来了?他打算让我一辈子恨他。”安人贝已经语无伦次,杨轶抱住她,“别这样,贝贝,他就是不希望你如此痛苦才让我保密的。我们应该期待他回来,欧洲的医疗技术很好,我们要相信他。”
“你知道吗,艾希之前劝我,说叶天可能有苦衷,但是我不听。如果当时我听了艾希的话,当时不那么执拗,会不会不一样?”安人贝的眼泪已经沾湿了杨轶胸口的衬衣。杨轶听到这儿,忽然明白了什么。
“贝贝,你跟艾希联系过吗?自从你们走了之后,我连她也联系不上。”
“没有。我谁也没联系过,直到你留言给我。怎么了?”安人贝停止了哭泣。
“我觉得艾希可能一早知道了叶天的情况。”杨轶突然有所发现。“艾希可能跟叶天一起去了欧洲。”
“是吗?那如果我们联系到艾希,就可能知道叶天在哪里。”安人贝也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是艾希联系不上。”杨轶失落地回答。
“我问问艾希德爸爸,莫叔叔。他肯定知道艾希的去处。”杨轶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安人贝过来告诉杨轶:“我问了莫叔叔,艾希的确去了欧洲,她说去旅游。但是没有说具体地址。为了不让他太担心,我没有告诉他实情。”
杨轶点头,“那艾希肯定跟他联系过了。”
“莫叔叔说,艾希刚到的时候打过电话,平时都只是留言。还说她好像玩的很开心。”
“难道只是单纯去旅游?”两人陷入疑惑。
过了一会儿,安人贝像是下定决心,“我要去找他。无论他在哪儿,我都要找到他,我不愿意这样等下去。”
“贝贝,你别冲动。我们现在连他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过去了也只是大海捞针啊。”
“那怎么办啊?你愿意一直这样等下去吗?生死未明!”安人贝眼里充满不安。
“这样吧,我们再等一个月,要是一个月没有消息,我们一起去找他。”
“半个月。”安人贝用决定性的眼神看着杨轶,杨轶点点头:“好。”
十天过去,安人贝接到莫先生的电话,“贝贝,艾希不见了。”安人贝差点晕倒,但是他还能听到对方悲伤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她前两天打电话给我,是在德国。她告诉我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让我不要担心她。当时我没有在意,但是之后我一直联系不上她。”电话里的声音很着急。
“莫叔叔你别担心,短信能发出去吗?”
“不行,都发不出去。号码已经作废了。”
“莫叔叔,我们马上去德国,我们去找她。”
“我已经联系那边的朋友了,他们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安人贝听到这样的消息,犹如雪上加霜,“怎么会这样。”她忘了自己最后说了什么,老天好像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贝贝,你怎么了?”杨轶看见坐到地上的安人贝,将她抱起放到沙发上。安人贝抱住杨轶,两眼惊恐:“你陪我去欧洲,好不好,去德国,我们去找穆叶天,去找艾希。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过在去之前,我要你答应我,冷静下来,ok?你这样,是没有办法去找人的。好吗?”杨轶捧着安人贝的脸,认真的问她。
安人贝点点头,杨轶喂她喝了水,让她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安人贝终于清醒了许多。醒来看见杨轶趴在房间的桌子上睡着了,他知道她又让他担心了,一整夜守在自己身边。安人贝轻身下床,可还是惊醒了他,看来他的睡眠很浅。
“你去睡会儿吧,我没事了。”安人贝看着一脸疲惫的杨轶。杨轶走过来,将安人贝拥入怀里。安人贝一震,听见杨轶说,“我需要温暖。”
他们当天启程去了欧洲,先是去了德国,配合莫先生的人找了一个多星期没有丝毫线索之后,辗转欧洲其他各国,但是仍然没有任何进展。两个月之后,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绝望的心情回到了庄园。庄园里花已开败,只剩一片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