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丘看着眼前这个无比坚定,又如饥似渴的少年,他看到了他的决心,他知道,现在的水寒,已经无法被劝说了,但这样的决心,也更加增加了自己的担心,他见过太多了,太多像水寒这样的人最终都迷失了自己,在对力量的渴求中渐行渐远,而他,是一个老师,是眼前这个一脸稚嫩的少年的老师,倘若有一天,这个少年被毁了,也许是少年自己的选择,也许并没有人会怪罪到他,但每一个老师都明白,背负着这样一个名号,自己是不可能逃避的,所以,他现在也要给自己下一个决心。
“水寒,我接下来要问你的话,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水寒点点头。
仲丘放下酒杯正襟危坐,道: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拥有了强大到足以满足你任何需求的力量,你会用它来做些什么?”
水寒想了想,道:
“我想平息这一切的战乱,将世界变成像桃源一样的乐土。”
水寒说完,抬起头,却是撞上了仲丘严肃之极的眼神,他那眼神,仿佛是要刺穿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仲丘道:
“这,真的是你想做的?你仔细想,好好想,我要的是你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或者说……”
“欲望。”
仲丘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诡谲的微笑,不辨善恶。
水寒被问得有点懵,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扪心自问,刚刚他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他想做的,水寒从有记忆起,七国就一直在打仗,自己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他真的好讨厌这样的世界,这样被战火荼毒得斑驳不堪的世界,他想改变它,可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心中最为渴求的想法,他真正想去做的,真的就是世界和平这样冠冕堂皇的事情吗?甚至,在桃源的这些日子,他似乎已经淡忘了这个潜藏已久目标,他倒是更为享受在桃源安逸的不问世事的日子,外面怎么样,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过得开心不久好了吗?
他忽然想到了重鸾消失前说的话,他让自己一定守护好日初,水寒好像明白了什么,如果没有日初,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安逸满足吗?不只是日初,闻胖子,仲少,小天,他的朋友们,如果他们不在了,自己还会这么傻傻呆呆的快乐着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水寒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特别,不仅是认真,那深邃的眼神中,似乎透着无尽的伤感。
水寒道:
“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仲丘愣了一下,看水寒的神情似乎是认真起来了,他点点头,示意水寒继续。
水寒道:
“如果,我拥有了那样的力量,我的朋友们还会在我身边吗?”
仲丘道:
“谁知道呢,不过就算不在,你也可以用所掌握的力量来吧朋友们留在身边不是吗?”
水寒似乎是很虔诚的看着仲丘,道:
“如果是那样,那我宁愿不要你所谓的力量。”
仲丘舒了一口气,道:
“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心中与朋友们的牵绊要大于对力量的渴求,对吗?”
水寒想了一会儿,道:
“曾经有个人,他在离开我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我守护好朋友,而他的离开,让我很伤心,所以我在想,我寻求力量的目的是什么呢?现在想来,或许抛开其他的一切,我所追求的力量大概是用来守护我所珍视的人的吧,老师所说的那种满足自己欲望的强大力量,让我觉得……”
水寒在想一个确切的词,很快他便想到了那个词,他继续道:
“让我觉得害怕。”
仲丘听完了水寒的话,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他所想要的答案,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所不想要的那个答案,他道:
“水寒,我要你一生都记得你刚刚说的那段话,以后在修行的路上,你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与诱惑,但是,你绝对不能够忘记,你修行的初衷,就是为了守护所珍视的同伴。”
“守护我所珍视的同伴。”
水寒默念着,认真的点了点头。
仲丘看着水寒,微微一笑,继而哈哈大笑,至少他现在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本心向善,虽说日后的事情的走向并不好说,但他现在已然坚定了将水寒引入法修之路的决心。
水寒倒是不明所以,道:
“我说,老师你傻笑什么?你还没告诉我悟道的事情呢。”
仲丘道:
“其实我已经将悟道的第一步交给了你。”
水寒摸摸脑袋,完全不明白,等着仲丘继续说下去。
仲丘继续道:
“水寒,想必你也看过许多关于悟道方面的书籍,你觉得悟道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
水寒想了想,道:
“自然是悟出法脉,归法丹田,据说这样就可以使用贮藏在体内的法力了,只是我着实不知要怎样才能做到这一步,书上都说这乃是思想天成之举,可我就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就天成了呢。”
仲丘一笑,道:
“不对,我刚刚问你的事情才是悟道最为重要的一步。”
水寒依旧挠挠头,一脸疑惑。
仲丘道:
“你要做一件事情,首先要做什么?”
水寒还是不明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仲丘。
仲丘叹了口气,道:
“自然是先要搞清楚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悟道自然也是这个道理,你悟道自然为了修行法术,修行法术自然为了获得力量,而获得力量自然首先要知道获得力量的目的,而我刚刚问你的就是这个目的。”
水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又有些不明白,道:
“可就算我知道了,对于悟道又有什么帮助呢?”
仲丘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泯了一口,很认真的看着水寒,道:
“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