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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果必有因

那一夜,庭雪很早便睡下了,伊恩的敲门声终是在久久未曾得到回应后停止了,庭雪攥紧背角,紧紧闭上双眼。

天还未亮,一艘小船驶出了小岛。

在书铺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杀生祸患。

庭雪知道自己之所以能顺利离开小岛,定是索亚姑姑做了精密的防范部署,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蒙面人与其相对而立,庭雪腾空而起,在空中玄身,而后长剑挥洒,斩灭了迎面而来的剑芒。云深同烈眉亦是藏心阁的一等高手,身手自是不差的,却还是中了对方射向此处密如雨丝的箭矢。

黑暗笼罩的天地间,一行蒙面黑衣人如天降神兵,助庭雪化解了杀生之祸,还未等庭雪询问其来路,便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果然是有备而来的,竟肯为了我浪费这珍藏了二十年的玄心散。”庭雪抹去溅在脸上的血迹。

庭雪收起剑锋,替二人查看伤势。

“我命你二人即刻回故国去。”

“小姐。我们不能留您一人在此地。”

“还记得藏心堂的规矩吗?违令者如何处置?”庭雪冷静质问道。

“违令者,杀。”二人低头回道,声音中隐约的惧意。

“况且你二人已中了那玄心散,留在我身边有何用?也只能是白白陷于危险之中。去吧!逸清能解你二人之毒。过几日,**二人便会抵达,放心。”

庭雪亦不知前途是凶是吉,亦只能且行且做打算了。

湄河河畔

“二小姐保重。”

庭雪见二人乘船离去,微微叹息,转身,伊恩正站在那棵乔木之下。

“我一早便说过,我是个危险之人。”

庭雪不想做过多解释,亦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你不是行恶之人。”

“事到如今,竟还是如此相信我,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你是什么身份我根本不在乎。”伊恩未加思索。

“倘若有一日,我同你的挚爱亲人站在了对立面,你会如何?连我都不敢去想,回去吧,伊恩。”

伊恩知道庭雪说得是自己的母亲,无言以对。

三日后,庭雪接到了卡伊命人送来的生辰邀请帖。

庭雪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前往。

“瞧,卡伊来了!”

伊恩闻声回首,只见与卡伊并肩而行的庭雪,呆立在原地,一旁的姐姐担忧地注视着他。

一旁的佣人小敏亦能看出来,已经多日没有笑容的伊恩少爷在看到阿雪小姐时,眸中闪动着迷人光芒,她想那应该是“爱”吧。

“伊恩!”

伊恩全然不顾母亲的阻拦,径直上前,拽住庭雪的手腕,“我们聊一下。”

“没关系,暂时失陪。”庭雪微微摇头,示意卡伊自己去去便来。

“疼......”庭雪轻轻甩开对方紧握着自己的手掌。

“那我呢?”伊恩指着心口问道。

庭雪微怔,这才瞧见伊恩眉梢的疤痕,那是那日伊恩坚持要同庭雪在一起时,被索亚夫人扇那记耳光时指甲划伤的。

“疼吗?”待庭雪反应过来,掌心已抚上了对方的眉梢。

伊恩竟像个孩子似得,咧嘴笑了。

庭雪转身欲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伊恩揽入怀中,无力拒绝。

“对不起。”庭雪微微蹙眉,轻缓地合上眼睛。

“伊恩!”是索亚夫人的声音。

庭雪从索亚夫人身边经过。

“阿雪小姐可是稀客。”

“阿雪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拉蕊姑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小姑子请来的便是贵宾,自是要好生款待的。”索亚夫人转身离去。

拉蕊示意庭雪来自己的房间,庭雪回首看了一眼伊恩,便跟随拉蕊离开了。

“姑姑是有话要对庭雪说?”

“你可知索亚为何会对卡伊如此敌视?”

庭雪摇了摇头。

只见拉蕊从暗格之中取出一封密信。

庭雪捧着伊恩父亲写的书信,手止不住颤抖着。

“他们两个竟然都对荔枝过敏,都是左撇子,哎?爸爸好像也是这样!”

塔雅的话在耳边回荡。

原来,卡伊同自己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索亚恨哥哥的背叛,恨我的隐瞒,恨父亲的放任,恨卡伊的出生......”

“所以这些年你才带着卡伊远离小岛?”

拉蕊点了点头。

“一切怎么会......”

“索亚是个野心极强的女人,她不能容许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被他人抢夺,自小便是如此,我们曾经是那样亲密......”拉蕊姑姑不忍忆起往事,“好在她这些年一直在外,塔雅同伊恩才并未随了她的性情,反而有着我父亲那般的洒脱和率性,算是家族的幸运了吧。”

“卡伊也不知道吧?”

“我不敢告诉他,他认为自己是我的孩子,便可平安喜乐的度过余生,那沉睡的野心便让它永无复苏之可能吧。”

面对庞大的家业,你我皆凡人,怎会不生出一丝的渴望之心,拉蕊姑姑的一片苦心,庭雪为之心生敬佩,如此聪慧通透的女子,世间岂会再有第二个?

这才是为了家族肯牺牲一切的守护者。

“庭雪,你要复仇情理之中,但求你万不要伤害了无辜之人。”

“姑姑,太难了。我的仇人是塔雅和伊恩的母亲呐,自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便注定了失去幸福的机会。”

拉蕊长叹一口气。

是夜,拉蕊同卡伊一起来到伊恩的房间,瞧见他的模样,不禁想起庭雪的话语,下定了决心。

“伊恩,看见你这个模样,姑姑也很痛心,哎,你看看这个吧,看过之后,一切便了结了。”

拉蕊留在桌上一封密信,便起身离开了。

伊恩双手颤抖,眸中溢盈着令人痛心的泪水。

“要我如何相信我的母亲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者?一个从小便教导我要勇敢的女人......”

“那个女子并不是伯母亲手......”卡伊目送母亲远去,坐在伊恩身边,看到了信上所写的一切。

“可东西却是她提供的!难怪父亲总说外公家族的金银皆是不干净的,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会令父亲如此厌恶......我自一开始便知道庭雪和母亲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她不说我便不问。其实连我也知道那些被揭露出来的时候,一切便再也留不住了。”

伊恩乘船出了小岛。

庭雪呆坐在几案前,呆呆望着桂姨命人送来的木匣,久久无法平静。

丽雪暴毙的直接原因竟是索亚夫人所制的女儿泪,无味无色,一向谨慎机警的丽雪竟是被身边最信任的下属害了性命,这匣子是那叛徒冒死带出藏于异国的,庭雪一开始还在奇怪丽雪的遗物为何会在大洋彼岸,如今,一切明晰了。

丽雪竭尽全力杀了那叛徒,却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命数。

窗外瓢泼大雨,敲门声听得不那般真切。

“伊恩......你还好吗?”庭雪打开门,看见浑身湿透的伊恩。

“别说话,也不要拒绝,一次就好。”

庭雪望着伊恩,心疼他那失落的眼神。

伊恩抚着庭雪的脸庞,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双眸,唇齿间温热在彼此心间传递着,原本留血的伤痕似乎正在慢慢愈合。

庭雪明白了:伊恩终是知晓了真相。

大雨肆意地冲刷着大地,却洗刷不掉那丑陋的罪恶。

三日后,后花园中,一场盛大的宴会洋溢着幸福与欢乐。

“伊恩今日看起来似乎情绪很低落。”索亚向贵宾敬着酒。

“伊恩对阿雪小姐的心意似乎非常坚定,看来......”达邦在索亚夫人耳边道。

“她绝对不可能和伊恩在一起,无论如何。”

“那......夫人想什么时候动手?”达邦的声音微微颤抖。

“今夜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达邦听闻不由一震,这个女人是要在自己女儿的婚礼当天杀人。

这一天是塔雅和自己青梅竹马恋人大婚的日子,庭雪终是见到塔雅成日念叨的阿南哥哥了,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庭雪知道此夜自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却还是来了,那可是塔雅人生最重要的日子,自己怎能缺席?

塔雅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雪你能来,我真高兴!”

“傻瓜,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会不来?”二人亲密地拥抱了彼此。

索亚夫人动人的笑容在看见庭雪的一瞬变了颜色,一旁的达邦心底生出不安,委婉地规劝道:“我只是担心少爷。”

“他会喝下小敏亲手端的那杯茶,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达邦闻言便不再多言,依米茶会令饮用者失去知觉陷入昏睡致之中,今夜的杀戮怕是无人能阻止了,索亚遇神杀神的狠绝手段达邦是了解的。

“姐姐,你跟我来!”妮娜来到庭雪身边,轻声道。

庭雪跟随妮娜的脚步向夜色深处走去。

庭雪推门而入,里面一片漆黑。

“妮娜,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庭雪突然觉察到了强烈的杀气,用力将妮娜推搡了出去。

“阿雪姐姐,你快出来!”妮娜在门外焦急叫喊,显然是被人利用了。

“快走,妮娜,姐姐不怪你。”庭雪说着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剑。

妮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庭雪知道是她被人强行带走了。

“是啊,此刻怎能走漏了消息。”庭雪恨恨道。

蓦地,密室之中亮起一股强烈的光芒,庭雪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屋外嗖嗖的剑雨声。

拉蕊派来的人手皆被暗器所伤,素莫亲王的精锐在维持着宴会现场的秩序,庭雪只得孤军一人。

“你并不是单纯为了金钱而来的,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庭雪适应了光亮,抬眸瞧见不远处的索亚夫人。

“既已知道,何须问我?看来我今夜是必须死在这里了。不愧是恩颂家族的女主人。三年前死了一个女子,死因是中了女儿泪,夫人不会这么快便遗忘了吧?为了掩盖那些丑陋您可真是煞费苦心,竟与杨俪辞狼狈为奸,活生生的人便这么没了......怎么?也要令我自此消失吗?”庭雪呼吸渐渐困难起来,“那个孩子是丽雪的......她还未成婚,却仍然选择将其生了下来,死得那样凄惨,现在回想起来心都在滴血。我答应将这孩子养大成人,不想令其知道真相,你等为何要这般残忍?那杨俪辞丧心病狂,你却助纣为虐......”庭雪亦是在半个月前得知丽雪竟留有一子在世间,不知是何原因遗落在藜国,桂姨暗中保护孩子的安全,孩子却在五日前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看来是我太傻了。我要你为你的虚荣付出代价,我愿意为伤害了伊恩而此生得不到幸福。”庭雪想到伊恩,不禁落下泪来。

“看来你还真是自信,你看看自己的手心,你还有杀人的力气吗?”索亚自信且嘲讽地笑着。

“母亲,就此停手吧!因为您,我已经够不幸的了,这个女人要是出什么意外,您便是连同我也一起杀死了。”

“伊恩怎么会知道这里?是你?!”索亚如何也料想不到善良的小敏将茶水掉包了。

“让伊恩知道自己拥有如此劣迹斑斑的母亲?我不会这么做的,伊恩和你不一样,你不配......”

庭雪言未尽,被身后的利剑刺中,倒了下去。

伊恩看见单膝跪地,痛苦喘息的庭雪,心上一痛,拾起倒地武士手中的利剑。

“少爷,我们不想伤着您。”为首的男子为难道。

“你们还知道我是谁?”伊恩全无往日清朗的笑容,愤怒的目光似比手中的剑还要锋利,一步一步逼向母亲身边的达邦叔叔。

“少爷......您......”一行人向后退去。

“不要,伊恩,带我离开这里。”庭雪深知骨肉相残的痛苦。

伊恩扔下手中的利剑,转身,抱起庭雪,起身,“让开,挡我者,死。”

伊恩抱着庭雪来到自己的房间。

“你要做什么?”

“你不要误会,你的伤口必须清理。”伊恩停止手上解衣扣的动作。

“也是,这个模样,别再吓着大夫。”庭雪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伊恩小心地解开庭雪的上衣,神色似羞涩的孩子,庭雪见到他这个模样不禁笑了。

“还笑!疼吧?”

“本来疼......现在好多了。”

望着沉沉睡去的庭雪,伊恩嘟囔道:”让血气方刚的男子替一个女孩子处理伤口,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我还真是个君子呢。”

花园中,众人欢快地跳着,唱着。

“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众人皆向楼中跑去。

只见一蒙面女子倒在血泊之中。

庭雪被伊恩搀扶着走出房门,站在女子的尸首旁久久没有说话,脑海中闪现而过的是熠云门一起度过的年少时光。

“等等......这是......”索亚夫人蹲下身去拾起俪辞身边已染上血色的**。

“托泰......”

“原来她那日派出杀手要杀的竟是托泰先生......”

索亚夫人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

托泰先生是十分崇尚佛道之人,他自始至终相信因果循环,认为父母之所为是会映射在子女身上的,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妮娜,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

杨俪辞为了防止托泰先生干扰索亚的思考从而对计划有损,竟在**先生去登山的途中杀了他,即使有高人相助依旧没能躲过一劫。

“罢了,你终是自食恶果,害死了自己所爱之人......”庭雪苦笑道。

尘封多年的一段往事因托泰的死亡再次被提起,索雅夫人憎恶自己丈夫对于昔日恋人的念念不忘,同托泰先生滋生了一段秘密的恋情。一开始索亚以为是自己的美貌令托泰先生沉迷,后来才知道托泰先生便是自己十五岁那年所救之人,那个英俊温柔的大哥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数月后,世人皆闻,素莫亲王府内修建起一所佛堂,索亚夫人居于其中,自此不问家族事务。

妮娜的身份是杨俪辞威胁索亚的把柄,她不得不交出父亲原本命其毁掉的女儿泪,终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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