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他们拿你们怎么样了？”
“就是这样。”
还是那间地下教室，镜凓将手中那一沓纸张放在桌上。第一张纸中间写着“准战线”、“自由任务”几个字，大可猜出用意来；但那赫然于纸面上的，不是标题，不是日期，而是一颗红色的正八角星。红色，是代表困难、危险的颜色；而危险，常常带来机遇。
綝岚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一根翎羽——镜凓受不住她的请求，而赠与她的、自己第二形态的正羽。那玩意儿已经从镜凓身上，被拔下来十几个小时了；它倒是还发着淡淡的蓝光。接过那沓纸的，是钟离琛，显而易见的高手；而另一位不过是在一旁联系着美声罢了，不知何时积累起的兴趣。在音乐方面，镜凓更喜欢器乐。
显然，一颗红色八角星，意味着一星级任务。
“讲真，”钟离琛起身道，“你们挺了不起的，一星级的任务，我可是近两天才弄到的。”
“所以呢？”
“不要有一点疏忽。”
这份纸制品比上一次的厚了一点。镜凓换来綝岚，让她一起攻略一下这个任务。
地点和上次一样，是燕落森林；任务，正如之前所料，是“破坏补给站”这类的任务，也让他们占了一点上风——虽然这样不免有虐菜的嫌疑；龙帮想必也有夜行高手，但想必是不会关注到这处（暂时没有战略意义）的森林的。这倒不是说没有问题：龙帮在燕落森林中，补给站本来就很少；这就使得，他们对每一个补给站都相当重视。这意味着，千万不可以采取之前那种赶尽杀绝的做法。
另一方面，镜凓也怀疑龙帮那些“杂碎”的真实性；他怀疑那些到底是不是人。
下一张纸，一如既往的一张战略地图。上等次的地图倒是阔气一些；至少可以看出，补给站四周没有险峻的地形，只有树和山丘。谈不上什么利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你们千万要记住一点，”琴歅补充道，“不要和守卫硬碰硬，他们可能是真的’人‘。记住，任务目标是第一要务。”
第一要务……吗？
再向下翻，就是分化了的任务目标。这种有主次目标之分的任务，应该是准战线的风格，而不属于任何大集团。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是……破坏补给物资与仪器？！次要目标是，摧毁整座补给站。乍一看似乎很不正常，但想想钟离琛的告诫，或许这才是“常态”。最后的一点内容，无非是装备需要，以及安全警告之类。奇怪，这次给的时间非常含糊：
“从现在开始的这阵，无论何时，不要太晚。”
意思，是，尽早，么？
按照綝岚的分析，上次任务时所用的轻作战服，应该足够应付这次的降噪。虽然是第一次接触正规军，但就禁羽社来看，龙帮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感知训练，尤其是在他们人数远超我方的情况下；再加之这学期初成的技巧，应该足够对付。据资料，目的地应该不会有过多的灌木，这反而是个有利的条件：尽管没有那样的掩体，补给站的一侧却靠着大树。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尤其是在燕落森林，树木又高又多的情况下。补给站依然装备光塔，但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并没有深入的介绍；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告诉了镜凓，那是一座“扫描式光塔”，但就扫描本身的问题，甚至图书馆里都没有相关资料。
嗯，仅限于非禁书区。
因而，他们就没多在意；这次的重点应该是合作。
就水平而言，镜凓目前没有快于常人的提升；但控制几个简单的法阵，应该不是问题。所谓简单，定义是“执行唯一、确定的任务”，例如持续的逆元外放，或者远程节点控制。对于稍复杂（怪罪于逆元体系）的要求，比如发射冰锥、火球，变量太多了；说是力不从心倒不至于，但游刃有余远谈不上。
7月15日，对着胡乱搞出来的移动靶子，镜凓与綝岚演练了最后一次。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镜凓在选择装备方面，减少了很多。一直不变的，只有綝岚的中高温带夜行服——那件没有盖住全身，让琴歅想笑的作战服。一旁的钟，依旧一秒一秒地走着，没有停歇的意思。照亮房间的，是冰冷的晶石，可镜凓和綝岚却不知何时跑到了屋顶上，沐浴在晚霞中。想要飞上来很简单；镜凓也发现，不管是自己一个，还是带着綝岚，感觉上没有任何区别。这点使得他和其他禁羽族，不，羽族原生民区分开来。
他不敢将此公之于众，镜翎也严禁他这样做。
云每天都有变化，但终究变化不过自然本身。
镜凓习惯性地穿着日间战斗服，有些宽大，但完全体的他觉得有些紧身。他用有些冰冷的右侧翼，揽住綝岚的身躯，但这样无疑会减少两人的空间距离。綝岚觉得这情景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自己明明只有十几岁，怎么可能有这种几千年前的记忆的感觉？
难道……
“镜凓。”
没有回音。
“你是谁？”
没有回音。
“你——”
猛地转过头，綝岚发现，身边的那人正诧异地注视着自己。和他解释清楚不需要太多时间，又或者，根本不需要解释。对于自己不知道的现象，她没有阐释的权利。
翌日早晨，还是那个E27F12.
日光透过树林，一点点地洒在地上。现在正值盛夏，燕落森林大部分落叶树木，都如常青树那样绿着。树干底部光滑的部分差不多有镜凓的六七倍高，镜凓的身材可是标准的禁羽族体型，比起人族还是高大些的。如果不是这些灌木，镜凓有把握自这里起飞。
只可惜时间紧迫。材料上给了一条信息：不要再补给正中行动；细节方面还是缺了很多，而镜凓任务，那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补给的时刻表在补给站里，等着两人去取来。由于处于战斗区的近腹地处，补给站到E27F12的距离，比想象中要长上一截。在灌木丛中藏过五六拨巡逻队后，已经是初夜；而那座白色的建筑物，在黑夜中煞是显眼。
与计划中的没有出入。
“等等，”綝岚道，“看到了没，那边有什么东西。”
此刻两人占据有利地势——补给站以东的小山丘上。100米的距离，镜凓的夜视能力还算挺棒的。他们清楚地看见，一队车队正与这里交换物资。一名车队的守卫的警戒目光，从山丘的边缘扫过，綝岚没少打多少寒战。镜凓告诉自己，那是个大人物。
车队很久都没走，或许是因为车队长（就是那个“大人物”）与补给站管理者脸熟。一方面，这让两个人煞费苦心；另一方面，这也可以说明，他们都是真的，不是人造人。
由于名为龙帮的这个帝国，对军武实行严格管控，一般的公民是无法进入战场的，这点与禁羽社有着天壤之别。为了扩大军队数量上的优势，同时最大程度防止（并有效镇压）叛乱，龙帮大力发展人造人技术。那些以军队中“士兵楷模”为母本的人造人，制造周期只需要5个月，却生来有着极为优秀的体质。从精神和神经部分被制造完成开始，龙帮就用白魔法对其进行强行灌输，即洗脑。龙帮告诉他们，他们生来的意义只有服从，他们生来的意义只有服从，他们生来的意义只有服从。在进行了一个月的洗脑后，他们就可以拿上武器奔赴战场，为他们的帝国争光。
这样的做法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因为他们只知道服从，所以对技巧一无所知。镜凓骨子里是鄙视这样歧视、滥用人造人的行为的。
“但是，既然是真的人，我就不一定能对付，你也要做好逃离的准备。”约莫一小时后，车队终于离开。在行动开始前，镜凓先给綝岚打了一剂预防针。
就是现在！
趁着守卫尚未回归，防守尚还稀疏，而客人又早已远去的时候，两人借着月光的影子，藏身到山坡下的一处阴影中。在过上一点时间，从左侧的一处间隙中，镜凓稍试探地前进了一下，却意识到大事不好，急忙卧倒。差之毫厘，一束来自光塔的打击光束，擦过他的头顶。倘若真的被那玩意儿命中，准得轰出一片血肉模糊。
刚才还平静如水，此刻又挑出一桩事来，对于守卫，基本都是虚惊一场——准时什么动物失足跑了进来。镜凓趁乱向后退了些，正好推出光塔的攻击范围，融入黑暗中。不过对面也没有这么简单，下一刻，一束强光，笔直刺向镜凓的位置。他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因为他正在距离聚光束一点点距离的，綝岚的黑暗空间里。
万幸，聚光灯最大的优势成全了他。聚光灯可以会聚光线，笔直击打在一块区域上。对于观察者而言，这块亮区相邻的区域，就是绝对的黑暗。
“你冒险了。”綝岚道。
“我摸出了一点头脑。”
“什么头脑？”
“扫描式光塔，”镜凓道，有点弄明白了。“那玩意儿不过是个大功率探镜+全向打击光束发射器而已，原理和我们用过的探镜一样，是扫描（未标记的）发射源。但是，它有个致命缺点。”
綝岚有些迫不及待。
“扫描与攻击不能同步。”镜凓道，“所以，计划二，快！”
“明白。”
小心地找到了几块扫描干扰器之一，镜凓将那块嵌有金属片的石块掷了过去，恰好在另一侧的边界线上。在强光初露的一瞬间，镜凓抢先一步，跃入禁区。早已紧握手中的剑，与綝岚一配合，就是一记满蓄能的黑暗化风刃，直击裸露的光塔核心。镜凓可以担保，那块出现一点裂痕的水晶，已经无法正常攻击了。
距离目标还有50米；短时间内，守卫硬广告找不到他们两人。
上一个来侦察的队伍的报告指出，这里的守卫应该有10人：四人在外，1人在内看管，还有5人等待轮班。但镜凓与綝岚只得更加重视，因为这儿的是真人，堪比过去的精英。等他们看清楚形势——四人中的三人正在同一处排查可疑物体——一个偌大的漏洞，迎接着他们。混进建筑内很容易，大门正因补给而敞开。更何况，兵营和补给中心并非一体……
这可能是这里最失败的设计，没有之一。
补给站内有一人看守；由于不敢打草惊蛇，镜凓和綝岚不敢轻易试探，值得藏在补给品的阴影中，对四周进行着有限的侦察。有个没用的结果很有意义：那名卫兵所在的房间内部，是总管理室，有用的东西所在的地方。这很麻烦，麻烦极了。
“有什么办法吗？”綝岚遮住声音，道。
“有，”镜凓道，“逆域制。”
他将逆域制的“区域”设在楼外一处——这样超视距设定很麻烦，很浪费精神力——想方设法隐藏行迹后，他制造了一点点混乱，屋内的卫兵自然是去探视了；待他回来时，綝岚却在镜凓的掩护下，伏在阴影中。
两道寒光——都被格挡了！
镜凓大致了解了一下卫兵的情况，无视了卫兵“想去找援兵”的冲动：敏锐不强，力量很有优势。全身关键部分有锁子甲，但背部好像没有。背部没有……
舞出了几道剑花，镜凓成功地引起了对付的注意；佯装偷袭后，镜凓总算是引来了他的火力，将他那没有护甲的背部露给綝岚。
“你刺了哪儿？”守卫倒下后，略觉不对劲的镜凓问道。
“腰，那里没护甲。”綝岚道，“我的短剑可是加了麻痹剂的。”
镜凓自己倒是被弄出了几道轻伤。的确，狭小的空间，并不利于速度优势。
正由于龙帮训练卫兵时对敏锐的优势——他们以为光塔能解决一切——铸就了綝岚这样的成功。不是背刺成功，而是，弄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一人也没有注意到，真可笑。补给站里的东西，较之于兵营，还是多上不少的。短短几分钟内，镜凓很久弄到了一本密码本，一张更大的计划图，同属于任务需求的补给计划表，以及……优势金属片？
镜凓觉得这值得深究。还有一本无法理解的书册，镜凓也想办法弄了出来。至少，在禁羽社和准战线的任务里，私藏一些非任务用品并不违规。
剩下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价值。镜凓心道，这次幸亏爆燃弹足够，不染这么复杂的仪器，真不一定可以一次处理干净。守卫应该不再注意这里的情况了，镜凓便给了綝岚一些爆燃弹，让她置于后勤室中，自己则在安放完爆破弹，正好能炸瘫这座房屋后，在指出的那堆补给品——大多是粮草——边，与綝岚会合。
就这么简单？
暗紫色的引爆水晶，被他握在手中。
总觉得哪里不对，至少不应该这么简单。
环顾四周，敌人没什么动静；镜凓和力量悄悄溜出了屋子，闪到一处黑暗的角落，用黑暗空间遮蔽一下——守卫应该还没有注意。找好一个突破口后，镜凓和綝岚一致决定迅速撤离。谁料到……
甫一出发，前方的两名守卫，一齐转身，扔了两道光刃过来。不得已之下，镜凓值得接住这两招，但綝岚的黑暗空间也不得不解除。接着，浮现在眼前的，正是四名守卫狰狞的面孔。
那就只能拔剑了。
这下，事情就不简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