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4月30日，那天我上四点班（丙班，下午三点去上班，四点正式开工，晚上十二点下班，大约半夜一点到家）。下班回家的时候，我心里就想，我娶了个媳妇，长得挺好看，那美丽动人的样子想起来就叫人疼，就是有点小孩脾气，一不注意，不知什么时候就上来一阵子，原不抵上中学时英语老师就说，在英语里，女人和小孩儿用的形容词差不多，女人长得小巧玲珑，美丽可爱，跟小孩一样，性格也有类似的地方。男人就不同了，男人多伟岸高大，威武雄壮有气魄，用的词也有别，果真如此。我以后就得注意着点，哄着她，惯着她。时间长了相互适应就好了。
我回到家时，虽然灯亮着，樱桃并没给我做饭。我自己悄悄地用电饭锅煮点饭。吃完后，我发现两个暖壶里一点儿热水也没有，若是以前，我张嘴就会问，“怎么一天也不烧点热水啊？不知道我回来会渴啊？”我心想，“先别吱声了，樱桃脾气那样，再说半宿拉夜的，正睡觉的时候，谁也不愿动弹。我自己烧点吧。要不睡醒了，嗓子干得直冒烟，一点热水没有可不行。”我又不象人家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渴了，扯起舀子来就是一瓢凉水，不怕凉，也不闹肚子。于是，我又用电饭锅烧了一壶热水，灌到暖壶里，这时已经凌晨两点半多了。
四五月的北方，昼长夜短，四点半天就蒙蒙亮了。我刚躺下感觉没多大功夫，樱桃就将我唤醒：“宪章，俺要回娘家。”我当时睁开眼迷迷瞪瞪一看，表针还未指到五点。我觉得很突然，我揉着蒙眬的睡眼对樱桃说：“今天我太困了，明天我给领导请个假，休两天班，我送你回家住几天。”说实在的，我也想让她回趟家散散心，我心里也乱搅搅的。但不是现在，我还未安排好。樱桃坚决地说：“俺不，今天俺就走。”樱桃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衣物、行李。
有一个包已经装好了，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昨天趁我不在家时，已经装好的。我一看樱桃拉出一副非走不可的架势，再想想这四个多月以来总是别别扭扭的生活，我也确实有点累了。我想，“走就走吧，这一段时间确实也不消停，不是这事就那事，兴许她回娘家住些日子，散散心，给她娘叨叨一排子，调节调节，心情就能改善不少，谁家还没有个是是非非。居家过日子，谁家没个大小事啊？也许回来就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我是这么想的，也许我想得太幼稚了。我说：“你先别急，等我准备一下。”不愿动也得动啊。这时天也亮了，我带点钱，穿两件衣裳，毕竟出门，一早一晚谁知遇上什么天啊。我又告诉我弟弟，去单位给我捎个假，这时樱桃已经头也不回地向小火车站走去了。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不和谐直接影响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质量，同时也会影响到别人。我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有些工作确实不熟练，不明白。所以我平时干活虚心向开车师傅请教，在工作中言听计从，听说听道。人家师傅说往东咱不敢说往西。樱桃来了之后，由家庭事务的影响，特别是和樱桃闹别扭的时候，我自感到我情绪有点失控，有时不自觉地就压不住火，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啦。有好几次我都差一点和开车的师傅干起来，心里也明镜地知道自己不对，就是有点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大喊大叫，着了魔似的。开车的师傅背地里说，“他这几天有点犯病了，以前也不这样啊。”
我从小就老老实实上学，从小学到高中毕业除了初中二年级下半年患胸膜炎休学半年以外，其他时间我一天也没逃过学，也没旷过课，只要人家学校老师不说放假，我就背着书包天天去，风雨无阻，十年如一。上学的路上邻居和乡亲们天天见面都烦了。虽然我未考上大学，但是我一直没忘了学习，始终没停止用功，我已把坚持不断的学习作为我的终生奋斗目标。正像我的高中某位数学老师所说“我学过，我尽力了，即使没有成功，我也就无愧于我的中学时代。”参加工作以后，我还是天天上班，一天不落，尽管煤矿工作很累，很忙，很危险。但是我咬紧牙关，拼命硬干。上零点班（甲班）非常艰苦，晚上十点多去上班，十一点到那儿，第二天八点多下班，一宿不停地干活。上班去时，正是人们酣然入梦的时候，尤其是年轻人，爱睡觉，特别是天冷的时候，暖暖和和的被窝，舒适的被褥，真不愿起呀！但是我坚持了。我起不来的时候，或者是闹铃没听见，母亲招呼我一声，我“噌”地爬起来，看看时间，还不算晚，迅速穿上衣服，向单位奔去。
同事真有盯不住的，确实有坚持不了的。同事李文风就是个例子。李文风家在农村，在矿上工作五年了，属于农民轮换工，家庭条件比较富裕，他上班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月月上不够基本班二十六个。因为矿里有规定，你上不够班就要扣奖金，有的人月初休多了，到后半月上班也得不到全额的奖金。所以有人称之为“拉帮套”。李文风休班请假和别人不一样，一休班就让别人带个信儿说“他奶奶死了”。一天，班前会儿点名时，班长点到李文风时，没人答“到”。班长就说：“李文风怎么没来？”有人说：“他说‘他奶奶死了’。”班长小声说：“哦，这是有事儿，没来。”有事休班合情合理，不算旷工，谁家没个大事小情啊？隔不几天，李文风又没来，班长又问：“李文风又休班了？”又有人说：“他说他奶奶死了。”班长说，“前几天不说他奶奶死了吗，怎么又是他奶奶死了？他几个奶奶啊？”有旁人笑着答话说，“他奶奶都死了好几年了。”在场的人都笑了。李文风只是编个理由故意休班，拿“奶奶死了”当“挡箭牌”而已。
自从樱桃来了以后，本来“铁班”的我有时也休起班来。以前我都是天天上班，很少休班，有人说，“白子班盯得挺硬啊！”即使有事我也是有计划地告假休班。相亲，定亲，娶媳妇，连去带回每次耽误六七天，按时去按时回来。樱桃来了之后，一闹别扭我就得休班，有时来不及请假，第二天我得告诉人家一声，补个假。即使我去上班，精神有时也不专一，心里也不踏实，思前想后的牵牵挂挂——樱桃隔三差五出个“咕咕头”叫你不省心。我们单位本来人就少，一个人一个独立岗位，一颗萝卜顶一个坑，少一个人就得少出煤，就得影响产量。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样，老有事，说不上班就不上班，单位的工作谁来干？生产任务怎么完成？家庭、工作、生活息息相关，相辅相成，家庭和谐才能社会稳定，社会稳定人们才能安居乐业。难怪人家家里都挂着一个大扁，上面写着“家和万事兴，国安享太平”。
樱桃没怎么出过远门，不知道回家的路线，自己没有勇气回家，若是觉得自己能走，我估计她早就兴心走了。火车上，我们俩说话并不多，我下了班也没休息多长时间，挺困的，上了火车我就糊儿八涂地睡起觉来，迷迷糊糊地十多个小时，外边的事情我啥也不知道。快到德州车站的时候，我也有了精神。下了火车，我问樱桃：“樱桃，一天了，咱们吃一点什么？”她说：“俺什么也不想吃。”心里慌着回家。
从德州下了火车，按常理我们应坐直奔军营的汽车，然后就离家不远了。往东北来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坐的车。可是下了火车之后，我们来到客运汽车站，樱桃一眼看见有直奔南关的公共汽车。樱桃说：“我想直接往南关坐，到了南关就有到俺家的汽车了。”我想，“确实绕远了点，但是多花几块钱方便了许多，要不，我们下了火车也真是个事儿，坐就坐吧。”多少年来，我爹回家，下了火车都是往家走。我们地区是四六不靠的落后农村，往北二十里地才能见到柏油马路，一百里地之外才能见到火车，往南三百地才有个大城市，平时出门办点事儿，很不方便。从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要修火车，就是京九大铁路，一直盼到我高中毕业才有动静。我们这次回家，提前没写信说好，下了车也是步行。若是路上遇着个熟人捎个口信，家里能来个人骑车接一段，就算便宜。”我对樱桃说：“行，依你，那咱就直接买去南关的公共汽车票。”
到南关汽车站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也确实有点饿了。另外，车站外边，道路两旁的饭馆里飘出烹菜的香气实在诱人。那天正赶上南关集，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有叫卖的，有讨价还价的，还有不少人正在饭馆外面的小桌上吃饭。幕天席地，热气腾腾。小矮桌，小矮凳，全是石头做的。厚厚的小洋瓷盆里盛着刀削面，桌上有各种小咸菜。我是禁不住诱惑了。“樱桃，咱们吃完面条吧”我对樱桃说。樱桃说：“行。”饭馆里用传统的乡土方法加工的劲道的刀削面，与我在家里自己手擀的面条形状差不多，当然人家做得更好，没添加任何辅料，就闻到一股股熟悉的白面香气，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上面洒着各种作料和香菜叶，垂涎三尺。我招呼服务员：“赶紧来两碗面条”，店小二说“好嘞。”不一会儿，两碗端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过一碗就吃。俗话说，“狼恶，虎恶，不如饿了恶”，实在是饿坏了，我看樱桃也慢慢地吃着。我第一次在阳光下，幕天席地地吃饭，还是吃自己最喜欢吃的饭菜，又赶上饿的前心贴后背，我吃得特别香甜，至今还回味无穷。
我想起小时候，每逢我们兄弟几个过生日，不管哪一个，我奶奶总要为我们擀一顿面条，也不管我们谁过生日都是一样。早晨煮两个鸡蛋，中午全家吃面，但从来也未见过我娘过生日。对于天天吃粗粮咸菜的艰苦日子，能吃上一顿白面也已是一种幸福的享受了。我因此也对面条情有独钟，而且食量很大。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能吃上一顿面条，就是就着咸菜我也能吃得有滋有味，解渴解饿。有一次，我媳妇回娘家，我是上顿面，下顿还是面，连着吃了十多天，那次可叫我吃够了。还有一次，我自己去饭馆吃饭，我一进屋就要了两碗面条，然后我就坐在那儿等，等服务员端上来两碗面条，那位服务员对我说：“你的那位还没来啊？”我说：“没人了，就我自己。”那位女服务员惊讶地说：“哎呀，你一个人能吃两碗面啊？”我笑着点点头。人家别人都是先要个菜，喝两盅酒，然后再吃碗面条，饱了。我只吃饭不喝酒，两大碗面完事儿。后来我再去那家饭馆吃饭，那位服务员干脆就说：“两碗面我给你盛到一个小盆里行吗？”我说：“行，没关系”。呵！我一个人吃一盆儿。也不怕别人笑话。这是后话。
吃完饭我付了钱，我和樱桃打算在街巷里转悠转悠。以前从来也没来过这个地方。在小摊上，樱桃买了好几条毛巾，还买了一沓子手套。买完了装到手提包里说，“你下井干活，妥不了用手巾，手套。家这边挺便宜的，多买点带回去。”我说：“是，还是我媳妇想得远，会当家。”我心里暗暗称赞，“当家知道柴米贵，还挺会过日子，一条毛巾，一副手套都算计。”
往前走，看见一个修鞋的。樱桃说：“我的皮鞋有毛病了，鞋掌有点活动，俺要修鞋。”“趁有时间，修一下吧。”我说。我一看，再往前走好几个修鞋的，都坐在那里低着头忙碌着。樱桃在一家修鞋的前面坐下来，脱掉鞋子，就告诉人家自己的鞋什么毛病。我没管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东张西望着。我发现，不管那里的集市，一个特点，就是人多，热闹。不过我发现集市越大就越系统化。修鞋的和修鞋的在一起，卖菜的和卖菜的在一块儿。你走到菜市场，就全是卖菜的，看见一份卖肉的，再往前走全是，猪肉，牛肉，生的熟的。买日杂的也都挨着，卖床上用品的也是一份连一份，集中到一个区域，规规矩矩，各成系统，可能是便于管理。那位师傅手艺精湛，动作熟练，不一会儿就把鞋修好了。“给两块钱”师傅说。一听说修鞋要付两元钱，这时樱桃不干了，说什么也不付钱。
樱桃说：“就这点小毛病，就要两元钱，你也太坑人了吧，早知道这么贵俺不修。”
“不修你早说啊，俺费了挺大劲，给你修好了，你又说这话。”那位师傅说。
“我这都是上好的鞋掌和钉子，你的鞋后跟都开胶了，我特意给你粘好又订的，保你两年内不坏，坏了你来找我，我常年在这里修鞋，我不动地方，再修不要钱。”
樱桃说话声音大了起来，“要在我们家，打一个鞋掌顶多一块钱，到你这就要两块钱，你是不是看我们一个过路的故意给我们多要钱啊？”
那位师傅说，“你可以到别处打听打听，这一带都是这个价，我要是给你多要一分钱，就算我白修。”
我一看樱桃和人家吵了起来，我说：“樱桃，你预先给人家讲好多少钱了吗？”
“没有啊，没有这么点儿小毛病也不能要两块钱啊。以前我修鞋，一块钱都用不了。”樱桃说。
我对樱桃说：“你应先跟人家讲好价钱，完事儿再修，先明后不争，开始你没给人家讲明白，人家要多少钱，你就得给多少钱，街店这地方，什么东西不贵，还能像咱们家一样啊？”
我又对那师傅说：“你也太宰人了。”
那位师傅说：“兄弟，俺这虽是小买卖，但也是随行贴市，不是漫天要价，这个街上的活儿都是这个价，不信你挨个打听打听，我已经事先给这位女同志说了，可能她没听清。”我拿出钱来，付了费，并对师傅说了声“对不起”。
樱桃穿上鞋，悻悻地离开。我们一直往前走。樱桃心里一直气鼓鼓的，嘴里嘟嘟囔囔，嫌我不会说话。前面就看见南关汽车站了，那儿有直接到家的汽车。一路上，樱桃板着面孔，埋怨我不会办事，说话偏着自己媳妇，向着外人说话，西瓜皮子往外卷，胳膊肘子往外拐，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我解释说：“这不是向谁的事儿，向情向不了理，你修鞋，预先不讨价还价，要么嫌贵咱不修，要么别嫌贵，鞋修完了，你不给人家钱，你上哪里讲理去？再说，不付钱你也走不了啊，少一份你也走不了啊，人家也不能依你。我们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吵吵了一道，也不怕外人笑话，反正生地方谁也不认识我们。
夫妻之间的争吵无益于感情的发展。女人如童，女人的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漂亮美丽，简直就是个孩子，不像男子汉伟岸英勇有气魄。女人的心眼有时细的象针鼻，撒娇，任性带固执；委婉，絮叨钻牛角尖，甚至于不讲情理，不近情面，跟小孩似的。你得多表扬她，老说她长得美丽，好看，年轻，苗条，瘦了，尤其不要吝啬赞美，有时还得哄着，骗着。你不要给她们讲理，若要讲理，三天三夜也讲不清，谁对谁非并不重要，对于女人和孩子来讲，要多用情感感化他们，家不是讲理的地方。
坐上去樱桃家的汽车已是下午时分，车上人很多，找了一个座让樱桃坐下，再也没座了，我只好站着。车窗外，连绵不断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有的麦田已由绿变黄，没有风，麦芒向上竖立着，快到麦收的时候了。大片大片的麦地里没有一人，浇地的、施肥的一个人也看不到。这阵子，人们专等着麦子黄熟时开镰收割。我这次匆匆地来，也住不了几天，看来我是没时间帮着收麦子了。车上的女售票员说话真是流利洒脱，一边卖票，一边同旁边的乘客搭话，还一边报站，照顾上下车的旅客，甚是热情。那位女人比樱桃略高一些，长长的头发乌黑发亮，披在肩上，白里透红的脸上飞着彩霞，说话的声音温柔好听，从与旅客们的说话中得知，她家就在樱桃家邻村，她丈夫也叫白宪章，和我同名同姓，她也是去年结得婚。男人在家种地，有时出门打个工，自己趁着有时间帮人家售票。农村的女孩子按理说应以家庭为主，干什么工作也不长远，有了孩子就得顾家，以后就难以出门了。除了卖票，报站，还要安抚乘客，扶老携幼，还要介绍客车的始发站、终点站，开车时间，票价情况，有的旅客是初次出门，她都给人家想着该到哪儿下车，到时候提醒人家下车以后怎么走，说话那么温柔好听，落落大方。多么通情达理的女人！怎么能不让我浮想联翩？我要摊上这样一个好媳妇该多好啊？
回到老丈人家，岳父岳母大人不知道我们回来，因为预先也没写信。开始当然是特别惊喜。一阵高兴之后，丈母娘赶紧生火做饭。每次来到樱桃家，丈母娘都给我炒鸡蛋，她炒得鸡蛋，不咸不淡，不老不嫩，像一张饼，特别好吃。我就对丈母娘的做饭情有独钟，这里面也包含着丈母娘对女婿的浓浓情意。丈母娘和我说话也总是藏没声的，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话只能对我一个人说，既显得亲切又显得知己。丈母娘悄悄地问我：“宪章，预先也没来个信儿，怎么你俩回来了？你俩闹别扭了？”我说：“没有，樱桃想家了，我就领她回来了。”丈母娘听后点点头，“哦”了一声。吃完饭我和樱桃就在西里屋睡下了。樱桃的屋子显然与以前不一样了，窗户经常不开，窗户台上灰尘一层，长时间不住人，也没人收拾，屋里凌乱不堪，炕上的庞褥叠起来。赶紧收拾收拾，临时又铺上两套铺盖。两天两宿没好好睡觉了，我是困坏了，赶紧睡觉，什么也不合计，一觉睡到第二天天大亮。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丈母娘说：“昨天下午，前院你婶子听说你们来了，想请你们吃饭，一会儿买点东西你俩过去，人家家里有孩子，空着手不好看。”我说：“我出去买点糖果什么的。”丈母娘给我使个眼神儿，悄悄地说：“你买不好，一会儿让樱桃去吧，人家她会买，买的东西还得少花钱，还得显得多，瞅着还好看。”我说：“娘说的有理。”
中午我们在樱桃婶子家吃得韭菜馅的饺子。只看见婶子和一个小孩儿，叔叔忙着干活去了。婶子待我们很热情，看大人敬孩子，还一个劲儿地把乎樱桃的面色和体形——看看怀孕了没有。我们很感激人家的热情款待。
从婶子那边回来，我就盘算着回单位上班的事情。毕竟来的时候没有当面给领导请假，另外我的工作还是比较紧俏的。班长以前曾经语重心长地给我说过，“白子，虽然你的活儿累点忙点，但比起他们别人的工作来计分高，比别人挣得多。你工作干得好，责任心强，也肯上班，所以一直也没替换别人。但是，别人也很想来，你尽量少耽误班儿，你若耽误时间长了，换了别人，你回来以后怎么好意思替换人家。”我这次匆匆回来，把樱桃送到家，她在家可以多住一段时间，反正也没工作，什么时候住够了，要么自己回去，要么我来接她。在娘家住着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但是樱桃说了一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话，让我一时理解不了。
樱桃在家住了还不到两天就告诉父母要去BJ她姑姑家。老丈人两口子同意，我也没办法。但我心想，“你不在家老实儿呆着，你跑到BJ去干什么？那又不是家？”樱桃以前对我说过，她BJ有个姑姑，膝下无儿无女，独身一人。樱桃小时候在那里住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回来了。再后来一直也没去过。我也要回煤矿上班，樱桃要去BJ她姑姑家，我还担心樱桃一个人找不到地方，一个人没出过远门。虽然不是同路，但我可以迁就着她点，干脆我们一同走BJ算了。BJ，首都，中国的心脏。咱也从来没去过，顺便也占便宜长长见识。把樱桃送到BJ我立马回单位上班。
头天晚上，我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好所需物品早早睡下。我搂着樱桃，心里想到，这一去周折，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团圆。一个月？一个半月？真说不好，无法揣度。刚刚结婚不到半年的媳妇就这样匆匆地分开，真有点于心不忍。樱桃的脸蛋是那么白嫩，身体是那么柔软。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心里蹦蹦直跳，就想融化到一起。但是，现在的我和她怎么也不能重复昨天的故事，我这张“船票”，终究没能登上她那只“客船”。
正巧，那村儿有直接往返BJ的大客车，两车对开，今儿去明儿回，两天一趟。下车就是永定门。我也有机会去趟BJ，饱览一下BJ的风光，也算幸运。
在进京的路上，通往京城的国道正在维修加宽，一路上尘土飞扬，硝烟弥漫。中午的时候，车内闷热，很远很远才有个车站，我本来尿泡就小，在公共汽车上把我憋得够呛。出门难，出门难哪，真不如在井下工作随便。汽车开出去三四个小时，司机也憋坏了，打开车门出来小解，旅客们也哗一下子下了车，男女分向道路两旁，就着树的背后各办各的要紧事。
继续往前走，到了中午，太阳正南。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大车站，司机下来吃饭，车一停，车站的大门就被铁将军牢牢把守，吃喝拉撒，全在圈里消费，想出门，没门儿，有锁。进一趟厕所要五毛钱，爱进不进，食物饮品，我也没问，可想而知。吃喝可以担待，厕所不进不行，我花了五毛钱从厕所里出来，直接上了大客。我真开了眼界，有些人真会做买卖。为了赚钱什么都要，就是不要鼻子两边的。
一进BJ，远远地就看见满树挂着新鲜树叶的杨树和柳树，空气都不一样。宽阔的绿色草坪，整齐的街道，平整的路面，天空中飘着彩球，随风悠悠地摇荡。不知谁把那么大的彩球一下子挂那么高。从车窗往外望，到处干干净净，空气清新，绿树成荫，象花园一样。
那一年正是BJ申办2000年奥运会，中国刚刚成功举办了举世瞩目地亚运盛会，完全有能力，高水平地承办世界性的奥运盛会。但是由于有些人不正当的阻挠，搞小动作，那年的申办没能成功。这使全中国人感到遗憾，但这也更增长了全国人民努力建设富强民主文明中国的志气。越挫越勇是中国人民的骨气。汽车进入市内，城里的高架桥和各种环路交叉迂回，象巨大的飘带在飞舞，小汽车有的像蚂蚁一般在爬，有的像蜜蜂一样在空中飞。我们坐在车里往外看，就像坐飞机上俯瞰一样，一副人间天堂的感觉。
从永定门下车又坐火车到丰台车站再到长辛店大街，终于把樱桃送到了目的地。
我认为平平安安地把樱桃送到家，我就完成了我的使命。我还要回去工作，毕竟我也耽误好几天了。我觉得也没必要去她姑姑家，还得给人家添麻烦，再说她姑姑以前咱也不认识，樱桃也没留我的意思，我就从丰台直接买了返程车票，辗转回到了煤矿。
正是这个过程，暴露了我办事能力的不足之处。千里迢迢来到BJ，竟没有到家住一天，起码见见樱桃她姑姑，说上几句话，也不失礼。虽然以前不认识，现在都成了亲戚关系，见了面不就认识了，我这么做，有失对长辈的尊重，好像瞧不起人家似的，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另外如果到家住上一半天，街坊邻居一看便知道樱桃名花有主，也绝不会认为她尚未婚配把她当成姑娘来看。第三，光天化日之下她姑姑也不会心安理得地给她找工作，介绍对象，让她永久居住，即使樱桃有那种想法她姑姑也不会理直气壮地支持她那么做。这是后话。
我回到煤矿以后，把这事儿一说，别人都埋怨说：都到家了，咋不进家呢？还是年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