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片被称作“青灵舍”的竹屋,吴心随意挑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将符牌挂在了门上,走了进去。
竹屋里的设施也极为简单,只有一张竹床和竹桌,甚至桌上连饮水的茶具也没有。
吴心有些渴了,将包裹里的水囊拿出来喝了一口。
包裹被摊开在桌上,依旧是一封信封、华阳令,加上之前的水囊,还有一团用油纸包好的野物。滴滴黄油顺着纸间的的缝隙流淌,香味诱人。
岳海涛虽然已经可以辟谷,不食五谷杂粮,但仍未戒口欲,不时便打些野味祭一祭五脏庙。正好有吴心这个凡人在,就将些野味分给了他些。
吴心闻着这诱人的香味,也不由地十指大动,撕开些烤肉吃了。
片刻之后,他把包裹藏在竹床下,就向外走去。
此时虽然才是春初,但南方的气温本就回升得快,略显燥热。
屋外的人极少,而且都是些少男少女。大多数都在打拳练剑,看上去颇具威势;还有两个各自坐在相对的青石上,盘膝打坐。
吴心转了一圈,并无人理会他,对他的善意微笑也大多冷漠以对。想来也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又怎么会和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打成一片呢?
年龄的差距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隔阂,吴心也感觉到了,但他并不在意,转身回屋,准备像大多数人一样独自在屋中等待考核的到来。
中午和晚上都有长生书院的杂役过来送饭,都是些青菜豆腐,清汤寡水,食之无味。
当所有的人都走出竹屋领饭的时候,吴心估摸了一下,有将近一百人的样子。他瞬间想到了符牌上“九十五”的意思。
“有九十五人吗?竞争激烈啊!”吴心暗道。
先前他已经从岳海涛处得知,长生书院五年举办一次入门考核,每次能到达青灵山的有一百多人,但最多收取三十个。今年人数还不满一百,但由于录取人数也会跟着缩水的原因,竞争反而将会更加激烈。
吴心并未担心,拿着自己的一份食物回到了竹屋。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灵舍,似天河的流水一般,显得格外静谧。
吴心盘腿坐在床上,取下胸前的玉坠,细细端详着。
床紧靠着窗户。清幽的月光照在玉坠上,显得更加晶莹剔透,似乎笼罩着一层墨绿色的光芒。
“有些不一样了!”吴心低吟着。
原本墨绿色的玉坠中间隐隐有一丝裂缝,但由于是在玉坠内部,看着并不明显。
“我明明已经死了!”吴心仍旧记得七日前的那场死亡,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我感到了心脏破裂的剧痛!况且那女子有必杀我的理由!”想到这里,吴心眼中冷芒一闪。
目睹石管家死前的奇怪举措,他心中有猜测。况且他看那自称小梅的女子,记忆中似乎有些熟悉,但那时他仅是个两岁大的病患,终日卧床,印象本就不深。
“我知道是你!”吴心捏紧了拳头,心中有愤怒,有仇恨,却还有一抹悲哀。
“究竟是什么原因?”吴心疑惑于他死而复生的缘由。
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岳海涛爷孙,本以为是他们用灵丹妙药救活了自己。可之后的询问打破了他的猜测。
“难道是这玉坠的功效不成?”吴心不由地轻笑一下。
“虽然是我吴家历代相传的宝物,但毕竟还是凡物!”看不出名堂,吴心将玉坠收起,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吴心抬起手,月光从指间滑过,在床上留下了手掌的影子。他闭上眼睛,缓慢地调整着呼吸,抚平了心中的那一抹躁动。
渐渐地,吴心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无欲无思,只有一个目的。
“生命增幅五号,你在吗?生命增幅五号……”吴心在心中呼唤着之前在他意识海里出现的神秘装置。
时间飞逝,月兔西坠,东方逐渐出现了一缕晨曦。
吴心猛然苏醒,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沉睡。
“还是不行吗?”这几天,他一直尝试着呼唤五号,但都没有成功。
“杀死生命?补充能量?”吴心回想着五号最后说的话。
“怎么补充?难道要杀人?生命,大概不止是人吧。”吴心吁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吴心翻身下床,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走出屋子。
突然,吴心看见已经有两名少年坐在遥遥相对的青石上,吐纳清气。
两名少年都差不多一般大小。左边的少年样貌清奇,双眉入鬓,棱角分明。虽然身着一身旧的发白的道袍,却有一股出尘的气质,掩不住一身傲骨;而右边的少年同样相貌俊朗,不过显然是富家子弟,衣装华丽,腰上别着白玉香囊,却有些世俗气,和道袍少年一比就落入了下风。
以吴心两世为人的经验,自然看得出华衣少年在和道袍少年暗暗较劲。
华衣少年虽然和道袍少年一般盘膝坐在青石上,但显然并不专注,不时抬眼望向对面青石上的身影;而道袍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是不欲理会,独自沉浸在心无外物的境界之中。
吴心摇了摇头,走到青灵舍旁的小溪边,准备洗漱。
然而,此时却有四个身着相同衣装的青年女子拦住了吴心,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正在洗漱,还请稍等。”语气虽然客气,但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强硬。
“哦?”吴心眉头一挑,略过四名女子向小溪看去。
一名身穿绿裙的少女正站在小溪旁。只见她双眉细长,杏眸如秋水,莹莹小口呈现粉红色,肤色如雪,身姿婀娜,虽然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身子还未长成,却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绝美之资。
只是她现在正在为一只白貂洗澡。
吴心的声音不禁冷了下来:“这是为何?”
四名青年女子最前面的领头女子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在意地说:“小姐说你们这些俗人用过的水不干净。”
“若是你们的小姐在此处洗漱,我不会多说半句!但你们放着一只畜牲算是怎么回事!”吴心被青年女子的态度激怒了,蓦然想到了小梅,怒意更盛。
小溪靠近华衣少年坐着的青石,这儿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他。
绿裙少女已经抱着白貂走了过来,当听到“畜牲”两字时,不禁火气上涌,娇声斥道:“你骂谁畜牲呢!”
“在你怀里躺着的!”吴心毫不示弱。
白貂似乎听出吴心在骂它,一阵龇牙咧嘴,但它本就娇小,如此倒像是撒娇一般,更显得人畜无害。
“大胆!”四名青年女子立刻拔出了腰间佩剑,怒喝吴心,“竟对我家小姐无礼!”
“真是帮好奴才!”吴心讥讽地拍了拍手,“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呀!只是你们敢伤我吗?”
绿裙少女秀眉微蹙,只是她年龄尚小,还考虑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伤你又怎样?你还敢还手不成!”口气蛮横,显然是欺负人惯了。
四名女子听此再也无所顾忌,将吴心的四方包围住。
“你们干什么?”一道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正是那名华衣少年。
绿裙少女双眉一抬,略感意外道:“秦二公子,起的挺早的呀!”她明显在“二”字上加重语气,任谁都听的出讥诮之意。
“你……”华衣少年的拳头瞬间捏紧,几息后又松开,“黎素娥,平日在葬仙城横行也就罢了,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今天可要举行入门考核!”
被称作黎素娥的绿裙少女黛眉微皱,显然并没有考虑许多,反复打量了华衣少年几眼:“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提醒我?若是你站在一边看我的笑话,倒更像你秦二公子以往的做派!”
华衣少年冷哼一声,并未搭理黎素娥。
黎素娥见状又要发作,但还未出声,华衣少年已经迈腿向外走去,又开口说:“给你一个忠告:你的仆从在这里已经够久的了,最好在考核弟子到来前将她们遣走!”
自始至终,华衣少年都没有看吴心一眼,明显把他无视了。
黎素娥低头沉思华衣少年最后的话,手指在白貂的细毛上来回抚摸,显然不明白他另扯话题的缘由;白貂舒服地眯起了眼。
“小姐。”领头的女仆从指了指吴心,意思不言而喻。
黎素娥挥了挥手,四名女仆从立刻放开了对吴心的包围。
随后黎素娥也没了兴致,主仆五人向青灵舍走去。
“竟然被无视了!”吴心也没有生气。之前的发怒只是对这几日来怒气和怨气的发泄,并非针对黎素娥等人。毕竟两世为人,两者的心理年龄相差过大,他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只是还是有些不舒服啊!”吴心虽然猜测黎素娥不敢胡来,但人心莫测,自己面对四柄寒剑的威胁,却将生命的决定权交给别人,任谁都不会太愉快。
“还是力量啊!”吴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子,尽管他在苏醒后就有意加强了锻炼,可终究是躺了十七年,底子较常人薄了一些,依旧瘦骨嶙峋。看起来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更像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也无怪于当青灵殿的中年胖子得知吴心十七岁时,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吴心也无心再留在小溪旁,草率地洗漱几下,就回到自己的竹屋,等待着入门考核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