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坤回到兵营里,一想起收不到北京“惜春院”、南京“聚鑫烟馆”的银圆,心里不是滋味,很不痛快。闲来无事,他恶习不改,把营房改成赌场,每日里带着褚玉璞、程善策、毕庶澄、许琨、傅铁嘴等人,吆三喝四,赌个不停。
这一天,张兆坤、褚玉璞、程善策、毕庶澄、许琨、傅铁嘴等人围在宝案前,吵吵嚷嚷地押宝。
小傻子领着汤玉麟,走进房门。张兆坤见到汤玉麟,欣喜若狂,亲热地说:“奶奶的,大哥到了,快来押几宝!”
汤玉麟瞟了宝案一眼,摇着脑袋,不屑一顾地说:“妈个巴子,押宝没啥意思,咱不如到北陵去赛马。”
“行——”张兆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爽快地答应道:“咱就去赛马,那是俺的老本行,还怕你不成。”
张兆坤带上军饷,让小傻子牵来三匹战马,他骑上一匹战马,率先出了营房。汤玉麟、小傻子骑上另两匹战马,紧随其后,也出了营房。三人跃马扬鞭,出了大北门,在田间小路上,风驰电掣般急行,时候不大,便来到北陵。
北陵本名叫昭陵,占地二百四十亩,是满清太宗皇帝皇太极的陵墓,坐落在沈阳城北。张兆坤、汤玉麟、小傻子骑马过了石牌坊,沿着神路北上,依次穿过大红门、华表、石像生、碑亭、神厨、神库、祭殿、配殿,来到明楼和宝城前。
在明楼前,张兆坤勒住战马,对汤玉麟说道:“奶奶的,咱去掉马鞍和马镫,骑在光马背上,围着北陵转一圈儿,谁先跑回明楼,就赢一万个大洋。”
汤玉麟听罢,少不得点点头,用揶揄的口吻说:“那你可小心点儿,别从马上摔下来,弄折你的那话儿,可就玩不成娘儿们啦。”
说笑间,小傻子走上前去,卸下张兆坤、汤玉麟战马的马鞍和马镫,掏出毛瑟手枪,站在起跑线上。
张兆坤、汤玉麟分别来到自己的战马旁,翻身跃上光溜溜的马背,待到小傻子砰地一声枪响,同时催动坐骑,飞驰而去。过了半晌,汤玉麟趴在光马背上,首先跑回明楼3张兆坤随后赶到,输了一万个银圆。他不肯服输,又和汤玉麟赛了四次,没想到全都输掉了。特别是第五次比赛,张兆坤刚跑了半圈儿,由于没马鞍、马镫作依靠,差一点从光马背上摔下来,亏得他拽住马鬃,方才幸免于难。
张兆坤惊魂甫定,干脆不比赛了,怏怏不乐地回到明楼。他心不甘、情不愿,掏出一张东三省官银号的支票,支票上写着“五万个银圆”字样。他把支票递给汤玉麟,破口大骂道:“奶奶的’俺今天倒霉透顶,把军饷全输光了。”
汤玉麟接过支票,哈哈大笑,用嘲弄的口吻说:“妈个巴子,瞧你那个熊样,今后别吹牛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汤玉麟带着赢来的支票,跟张兆坤挥手告别,得意扬扬地离开北陵。
眼见张作霖独霸东三省,曹锟、吴佩孚心中不服,找来被张作霖打跑的高士傧,封他当东三省讨逆军总司令,让他打回吉林去。高士傧得令,秘密地布置一番。他离开北京,沿京奉铁路北上,到达天津紫竹林车站。高士傧坐上苏俄的火轮船,沿渤海海峡、黄海、朝鲜海峡、日本海北上,直奔苏俄海参崴(今符拉迪沃斯托克)。高士傧在海参崴登岸,又坐上火车,沿着中东铁路西行,进人中国边界,到达吉林缓芬河。
绥芬河本是一个村落,位于绥芬河岸边,是中、俄边界要地。从海参崴算起,沿中东铁路西行,到绥芬河是第五站,因而,绥芬河又被叫做“五站”。中东铁路通车后,绥芬河变成城镇,俄、日、英、法、意、美等国设立领事馆,开办洋行、货栈,小镇上空飘扬着十七八面各国国旗,五颜六色,老百姓见状,都戏称绥芬河为“万国旗镇”。
高士傧在绥芬河车站下车,随着旅客人流,出了火车站。高士傧抬眼仔细观瞧,但见火车站候车室是个二层楼房,具有典型的俄罗斯建筑风格,门额上有“绥芬河”三个汉字和一串老毛子文字。候车室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人二话不说,接过高士傧的行李,放到马车上。待到高士傧上了马车,他催动马车,离开候车室,直奔山林游击队兵营。
马车驶进山林游击队兵营,刚过去两个时辰,就见山林游击队司令卢永贵,陪着高士傧,带着本部人马,气势汹汹地冲出营房。他们赶到火车站,让两千多名士兵散开,端着曼利夏洋枪,把候车室团团包围起来。卢永贵来到车站电报房,逼着电报员发通电,宣布响应曹锟、吴佩孕,反对张作霖独霸东北,山林游击队独立,成立东三省讨逆军,卢永贵当副司令。
高士傧、卢永贵带着本部人马,登上火车,沿着中东铁路西行,兵锋直指滨江。火车开到吉林穆棱(今黑龙江穆棱)时,当地“绺子”舵把子熊发胜闻讯,带着四千多名弟兄,赶到穆棱火车站,投奔高士傧、卢永贵。他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声势更大,坐上火车,继续前行,开到吉林同宾(今黑龙江延寿)一面坡车站。高士傧、卢永贵、熊发胜带着本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跳下火车,占领车站。
吉林督军兼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孙烈臣闻讯,不敢怠慢,给张作霖发去电报,请求支援。孙烈臣让东三省第九混成旅旅长刘香九,带着本部人马,离开吉林宁安(今黑龙江宁安),北上抢占海林车站,截断高士傧、卢永贵、熊发胜退路。
高士傧、卢永贵、熊发胜占领一面坡车站,得意扬扬,本以为攻占滨江,不在话下。忽听得东三省第九混成旅官兵就要到达海林车站,他们登时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让火车退回海林车站。
海林车站坐落在原野上,四周是连绵不断的长白山山脉,中东铁路在山间盘旋通过。俄式的候车室用砖石砌成,外墙涂着黄色的涂料,孤零零地矗立在沙土站台旁。两条铁轨沿着站台,蜿蜒曲折地伸向远方。不远处有几间扳道房,一个铁路工人站在扳道房外,挥动着手里的红、绿色小旗,指示火车行进或停止。
高士傧、卢永贵、熊发胜带着本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乱哄哄地跳下火车,在海林车站站台上列队。高士傧站在队列前,扫视着眼前的士兵,大声喊道:“只要打败刘香九,就解除了后顾之忧,咱们可以一鼓作气,直捣滨江。到那个时候,曹大帅、吴大帅不会亏待咱们,升官发财随咱的便。”
东三省讨逆军士兵听罢,兴高采烈,齐声答道:“是,大帅。”
高士傧、卢永贵、熊发胜带着本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离开海林车站,登上车站东边的照福山(今帐篷山)。他们拆毁盘山而行的铁轨,修筑防御工事,布置防御阵地。功夫不大,刘香九带着东三省第九混成旅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赶到照福山下。登时枪声大作,连成一片,双方交上了火。
张作霖坐在大帅府签押房里,嘴里叼着玉石烟袋,接过孙烈臣求援电报,抬眼仔细观瞧,不由得大吃一惊。惊魂甫定,他不敢怠慢,当即找来张兆坤,气急败坏地命令道:“妈个巴子,卢永贵在海林造反,你带着本部人马,赶快前去镇压。”张兆坤眼珠转了几转,哭丧着脸,对张作霖说道:“俺不敢去,不是俺怕死,俺输光了军饷,当兵的不答应,不肯卖命。”
张作霖瞪着双眼,盯着张兆坤,生气地骂道:“妈个巴子,到了关节儿上,你还趁火打劫,逼俺替你报销赌债。”
张兆坤听罢,嘿嘿笑了,不好意思地说:“只要大帅报销赌债,俺豁出命去,也要为大帅分忧,收拾掉卢永贵。”
“好——”明知张兆坤敲竹杠,张作霖无可奈何,低头沉吟半晌,勉强答应道:
“妈个巴子,俺替你报销赌债,你快去打卢永贵。”
张兆坤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立正敬礼,转过身扬长而去。他哼着《十八摸》,回到别动队兵营,召集全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跑步赶到沈阳火车站。张兆坤手下只有二百多人,却虚张声势,让火车头挂了八节车厢。他们登上火车后,将车窗窗帘拉上,弄得密不透风,沿着南满铁路北上,到达滨江火车站。孙烈臣早就等在车站,见张兆坤下了车,他欣喜若狂,一把拉住张兆坤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张兆坤自我吹嘘一番,与孙烈臣告别,沿着中东铁路东进,兵锋直指海林车站。
火车抵达海林车站,张兆坤带着直鲁别动队官兵,咋咋呼呼地跳下车。他们端着曼利夏洋枪,嘀嘀哒哒吹响洋步号,呐喊着冲上照福山,直捣东三省讨逆军阵地。刘香九乘机和张兆坤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进攻东三省讨逆军,当即击毙六百多个敌人。东三省讨逆军和东三省第九混成旅打了八天,寡不敌众,早已筋疲力尽。眼见直鲁别动队杀来,东三省讨逆军溃不成军,六千余人登时一哄而散。残兵败将跟着舵把子熊发胜,钻进长白山深山老林,继续去当“绺子”。
高士傧、卢永贵见状,无可奈何,乘乱离开照福山阵地,逃往吉林珲春。他们赶到珲春,找到东三省第九混成旅第二十三营营长邬有邦,躲藏在他的营房里。邬有邦过去是卢永贵的老部下,此刻却出卖了高士傧、卢永贵,把他们押送到海林车站,交给张兆坤。张兆坤见状,喜出望外,二话不说,手持洋刀,“切开”高士傧、卢永贵的脑袋,“晾了晾”。他命令直鲁别动队官兵,把高士傧、卢永贵的脑袋,挂在海林车站电线杆子上,让他们“听听电话”。
张兆坤打听到,“绺子”舵把子熊发胜,原本是中东铁路局招待所舞厅把门的中国侍者,是自己的老熟人。他兴奋异常,嘴里哼着《十八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凭借和熊发胜老相识的关系,他孤身一人,离开海林车站,钻进长白山深山老林里,找到“绺子”巢穴。
张兆坤见过熊发胜,捶了他一拳,喜出望外地说:“奶奶的,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
熊发胜盯着张兆坤,哈哈人笑,大大咧咧地答道:“你抢了老毛子娘儿们瓦尔科尼娜,时间不长,聂嘉夫就知道了。他们逼着俺说出你的下落,俺实在干不下去了,干脆丢下差事,进山拉起‘绺子’,专抢老毛子的火车。”
张兆坤听罢,点一点头,用夸赞的口吻说:“奶奶的,果然有种,今后就跟着俺干。”
张兆坤兵不血刃,收编了熊发胜的“绺子”,出了长白深山老林。在海林车站,他把别动队、“绺子”合编成一个混成旅,封傅铁嘴当参谋长,褚玉璞、程善策、许琨当团长,毕庶澄当大队长,熊发胜当营长。
傅铁嘴见状,在张兆坤面前,掐指细算,故弄玄虚地说:“恭喜大帅东山再起,据俺算来,从此以后,大帅要大吉大利行大运。”
“真的——”张兆坤又惊又喜,咧开大嘴“呵呵”傻笑,满意地说:“奶奶的,那可太好了。借你的吉言,如果俺真能大吉大利行大运,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兆坤给张作霖发去电报,邀功请赏,请赐番号。接到张兆坤电报,张作霖定睛仔细观瞧。看罢,他惊喜异常,给张兆坤回电报,封他当东三省第三混成旅旅长、绥宁镇守使(今黑龙江宁安)和中东铁路护路军副司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