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在几百年前上一次魔兽入侵时的变故改变了他。
这一天,他在家哄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旁边有两个精灵在聊天,一个是他美丽的妻子,一个是他可爱的女儿。女儿正值风华正茂的年头,青涩的味道还没有褪去,但大有“杨家有女初长成”的意思,水嫩动人。
他们这一家被旁人艳羡已久,七长老也很享受这样的气氛。尽管他当时并不是长老,尽管他当时不会什么禁术,尽管他当时法力也不怎么强,但是他陶醉于其中。可以说,那个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阿吉乖,乖乖哦,吃完包包睡觉觉~”七长老抱着儿子嫩嫩的身体,摇啊摇,摇啊摇。
“氓,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摇的时候别动得那么大啊,阿吉睡不着的。”妻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七长老的名字单字一个氓,他的妻子叫水涟,是精灵族的大美女。七长老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被水涟看上,更让旁人费解的是,水涟还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与他在一起。
“哦。”七长老赶忙放慢摇动,结果怀中快要睡着的宝宝突然动了一下,吓了他一跳,“阿吉别动哦,睡觉觉咯,睡觉觉咯……”
阿吉渐渐入睡。
安详的画面。
午后的时光仿佛静止。
斜斜的金色阳光从窗口侵入,让想对水涟使坏的氓无所遁形。
耳边,女儿小绿生气的声音还在回响:“爸爸坏,不要欺负妈妈!”女儿还舞了舞可爱的小粉拳。
氓会心地笑了。
水涟也心有灵犀地笑了。
就连睡梦中的阿吉也嘴角微微上扬,只有女儿还是可爱地撅着嘴唇。
安详的画面。
可是,安详被一声巨响打破。
“哐!!!”
门被一脚踹开,三个粗壮大汉站在门外。他们的身形各异,怎么看都不像是精灵。
“太好了!果然有精灵!”带头的大汉露出一嘴獠牙,恶心地舔了舔嘴唇,“一个都别想跑!!哈哈哈!”
“什么——”氓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妻子已经被后面一名长满胡子的大汉突然伸长的手臂抓了过去。手臂以不可思议的形状延伸出来,掐住了水涟的脖子。
“嗯……放手啊……”水涟痛苦地呻吟着,被举到胡子大汉的面前。
“精灵族的美女质量真是高啊,哈哈哈!”胡子大汉凑近仔细地看了看水涟的脸蛋,夸张地笑着,“老子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开荤了!”
“你们是谁!!给我住手!!!”氓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法术随之凝聚,“碎灵震击!”
“轰!!!”
一声仿佛打到石壁上的声音响起。氓的碎灵震击命中了胡子大汉,可是后者却没有一点受到伤害的样子,反而被大大地激怒了。
“你他娘的一个破精灵,跟你魔兽大爷横什么横!滚!”一巴掌将氓扯过来,轻而易举地摁倒在地,一只脚重重地踏上!
“啪!”
“咔!”
两声清脆的响声先后响起,第一声是木质地板碎裂的声音,第二声是氓的骨头断掉的声音。
“啊!!!”
氓被死死地踩住胸口,愤怒地吼出自己胸中的怒意,两只眼睛霎时间布满了血丝,吓人的样子死死盯住胡子大汉。
可是胡子大汉根本没有理他,手中已经开始对水涟的身体不老实了起来。剩下两个大汉直接闯入了氓的家,看到一个可爱的精灵萝莉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婴儿小子。
带头的獠牙大汉大吼一声,身体瞬间膨胀,衣衫都被崩裂开。他的毛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伸长,脸部也开始扭曲变形,很快就变成了一只穷凶极恶的魔兽狼!
“吼!”
爪子在氓的眼前抄起了阿吉,想也不想直接扔进了嘴里!阿吉幼嫩的身体瞬间被吞没,露出两只小脚在外面猛烈地抽搐着。仔细听,还会有婴儿凄惨的哭声。
随着獠牙狼的咀嚼,很快阿吉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阿吉……阿吉……阿吉!!!”氓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他的嗓子几乎要被声音崩裂,他的儿子竟然就这样在面前被……被魔兽吃掉……
怒火在他肋骨碎裂的胸膛中瞬间充斥,不可名状的感受,屈辱、愤怒、恶心、悲伤,夹杂在一起冲上他的大脑,就在那一瞬间,他昏迷了过去。
手无缚鸡之力,无能地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另一幅光景。
三名大汉已经不见。妻子和女儿衣衫褴褛地躺在地上,身上淤青、淤血遍布,有很明显的被施暴过的迹象。她们气息奄奄地看着氓,眼神中的屈辱和悔恨在一瞬间冻裂了氓的心!
氓眼神木然,颤抖着爬过去,这才感受到骨骼碎裂的痛楚。骨头渣扎在心上,却远远不能及心里的痛!
“水涟……小绿……”氓颤颤巍巍地呼唤着。
“氓……”
“爸,爸……”
三对目光交织,其中滋味怎一个痛字了得!
氓静静地,目睹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和女儿渐渐闭上双眼,永远地离开了他。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一家人还其乐融融地在一起谈天说地,和谐的气氛可以令路过的鸟儿驻足沉醉。可是现在。
仿佛一场梦一样,都破碎了,破碎了,破碎了。梦的破碎,把温柔与绝望破碎。梦中的温柔乡,现实的绝望谷,让氓怀疑,我是不是来到了另一个梦境?
阿吉也是,水涟也是,小绿也是……我最亲的人在我的面前接二连三地离开我。
活着突然离开的,半死不活离开的,还有我这个生不如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啊——为什么啊!!!
氓不甘地仰天长啸一声。
而他的长啸很快得到了回应。
“你他娘的鬼哭什么!败了老子的兴致!”胡子大汉恶狠狠地说,再次闯进来。胡子大汉一手一个,抄起已经咽气的水涟和小绿,又要扬长而去。
“你要干什么!!!”氓一个挺身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夹杂着愤怒火焰的控灵系法术正在迅速凝聚!
“干什么?两个女的挺水灵,老子拿回去玩玩!”
氓的灵魂都在颤抖——这帮家伙,连尸体都不放过!
可是这一刻,水涟和小绿的身体先后化为点点星光,升腾、播撒,融入进了空气中。精灵一族,作为自然的孩子,死去后会化为大自然的一部分,与自然融为一体。
“什么??!!”胡子大汉怒吼一声,扫兴地看了看周围,注意到正在偷偷凝聚法术的氓。
胡子大汉闪到氓面前,粗厚的大脚直接高高举起,然后向下一劈!
“啪!”
这次是直接踩在脸上。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扔下一句话,“老子不想再看到你!脏了老子的眼睛。”
血泪混杂着鞋底的杂秽,在氓的脸上走出一幅凌乱的抽象图。氓木讷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刚才瞬间燃起的怒火被一瞬间浇灭不见。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怒火熊熊,现在却如此平静,平静到甚至发自内心地恐惧。他在恐惧着什么呢?
脑海中浮现出胡子大汉的样子,氓不禁一阵战栗。这三个人的样子已经深深铭刻进他的心里,此刻他对他们拥有的,没有愤懑,只有畏惧。
“不要过来,不要,不要过来……啊!!”
之前的那一幕幕在眼前不断的重演,让氓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意识属于哪个时空。他只知道,自己面前一直留下了这三个人影,挥之不去。
畏惧,畏惧。畏惧是最可怕的生化武器。由畏惧到敬畏,有时只需要一个念头。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吗?这样的人可以为非作歹,是吗?”氓默默地想着,邪恶的想法渐渐覆盖了他原本平静善良的灵魂。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氓不再是氓!
第二天,魔兽的入侵就已经退去,这是精灵们成功抵御魔兽入侵最快的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平静,除了那些已逝的生命。
和某些人的灵魂。
氓离开了精灵族,去遥远的人类世界磨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在人类的社会中,他认识了一个强大的法师,那个法师教会他禁术,教会他更多做人的“道理”。
几百年不辞而别的失踪,氓离开了,氓又回来了。这一次,没有人再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没有人再叫他氓。因为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另一个身份。
他开始为精灵族人办事,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其实内心的扭曲已经腐蚀入骨。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变强,可是他知道,现在的他很有安全感。
有安全感,却没有能享受这份安全感的亲人了。氓每天踏实地办事,一身的实力无处使用。他在等,等魔兽再次入侵的时候。
可是魔兽再次入侵,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畏惧感瞬间又袭上心头,氓这次选择了逃避,不去面对。
哦,不。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氓了,他是——
精灵族,七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