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英出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鸿天书木然地向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就领着她往车子走去。
而值班室中，军装老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远远望着二人离去。直到两人进入车中，才猛抽一口指间夹着的雪茄，许久，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缓缓地说：“大款就是大款，几十块的零钱不要，连眉头都不动一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耍了个心眼，没有主动上去找钱，不然…这笔钱怎能落入我的口袋中？”
“也是啊，有钱人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那小子如果真在意这点零钱，早就来值班室问我要了。唉！可惜可惜，那女人长得********，这么好的一棵白菜，竟然让猪给拱了。现在的女人呐，都是一群势利的雌性动物，活该一辈子命苦受罪。”
…
宝马车驶出极远，副驾驶座上，董芳英安静坐着，二人无话，车子一路向郊外开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关掉车内音乐，细声道：“你好像忘了问我事情。”
“你都已经跟我回车上，我还有什么好问的。”鸿天书面无表情说。
董芳英撩了撩额头上的青丝，眼神极为清澈透明：“你让我上厕所，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逃跑？”
“相信说不上，就是五五分成的赌上一把。说实话，你很蠢，就像个榆木疙瘩。你明明可以借这个机会逃跑，或者喊人来抓我。这样你不仅能化险为夷，我也逃不出众人的围堵。”鸿天书淡淡说道，表面上甚至看不出任何波澜。但唯他自己清楚，在厕所前等待的几分钟，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你不也一样，你完全可以不带我来公厕，或者再狠心一点，不让我下车，这反而更像是一个劫匪的作风。”董芳英倔强地说。
鸿天书盯着前方路况，眼睛一动不动，许久，开口苦笑道：“我有选择吗？你终归是一个女孩子，内急的话，总不能在车里解决。何况，我先前对你说过，我旨在赶路，无伤你之心。要是把你憋坏了，这不是食言么？”
董芳英惊奇地张开嘴，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一样，将他从头到尾又重新看了一遍，啧啧道：“没想到你这孩子对说过的话这么在意。我现在有点相信你先前说的了。”
“随你怎么想？等我要去的地方一到，你我之间就再没有瓜葛了。”鸿天书稍稍偏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
董芳英点点头：“我也希望如此。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在厕所里呆了那么长时间。”
“小的解完解大的。”
“呸！”董芳英红着脸‘啐’了他一下，随即定了定心神解释说：“我在里面打了一通电话，你可以放心，不是报警电话，是打给我的知交好友，我告诉她，如果明天凌晨我还没回家，可能会出点意外，叫她替我报警，并转告我的家人。”
鸿天书脸色微变，立马皱眉问：“为什么要说给我听？”
董芳英目光转向窗外风景，幽幽道：“我本来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但一时疏忽了，我那好友十分聪明，而我刚才那通电话又说的吞吞吐吐，以她的聪明，不难联想到我此刻的处境不妙。不知她听完后有没有立即报警。”
“你…”鸿天书刚想发怒，可转念一想，又如一盆冷水倒浇心头。是啊，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错，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所有的错都在自己。我欠她那么多，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想到这里，鸿天书语气平和道：“董姑娘心地纯真，性格耿直，这事不能怪你，请别放在心上。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董芳英好奇看他。
“等我到了目的地，放了你后，你会不会报警抓我。”鸿天书一脸凝重地问道，手牢牢抓着方向盘，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听他这么一问，董芳英沉默了下去，低着头，仔细斟酌了半晌。片刻后，用一种柔和的眼神看他道：“人，都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负责，你劫持了我，法律上最少要判七年。但我看你年龄不大，似乎还处在读书阶段，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这七年在牢里度过，对你过于残忍。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不报警，也不再追究此事。”
鸿天书心中一凛：“答应你什么事？”
“我看你驾驶技术娴熟，已经具备专业司机的驾驶水准，你可以考虑做一个司机，或者找其它正当职业工作，总之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混饭吃，发誓以后不做违法犯罪的事，不做损人利己的事。以上四点你能做到，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董芳英说完自己的条件，鸿天书失神了会，好久才缓过劲来，表情僵硬地干笑了几声。
董芳英脸上不喜问：“很好笑吗？”
鸿天书摇头：“不好笑。”
董芳英冷着脸又问：“那你笑什么？”
鸿天书想也没想就说：“我笑我自己脸上抽筋。”
董芳英表情缓和了几下，点头说：“怎么样？上面四点要求不高，你应该能做到吧。”
“呃…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鸿天书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接着还是试探性地问。
“你看我这副样子是在开玩笑吗？”董芳英眸如星辰，语气无比认真。
鸿天书呼吸一窒，见她精致的脸蛋上无丝毫做作，不禁沉默下来：“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我认为，你换其它实在的条件，我更容易做到。”
“为人都行不正，还谈什么做其它事。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闻言，鸿天书将眉头紧紧拧成麻花状，不吭一言。在董芳英看来，他在内心挣扎，所以暗暗松了口气，这少年的心性不坏，若能及时劝阻他迷途知返，她觉得十分有意义。岂不料，她这边想法没落地，那边就传来鸿天书恍然大悟的声音：“我明白了，你是因为看我穿着寒酸，认为我行事不正是由于生活所迫。所以想劝我改邪归正，对不对？”
董芳英脸色猛然变了数变，缓冲了几秒后，才声音僵硬说：“难道不对？好端端的人中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劫车劫人质？你如果一意孤行下去，即使今次我不报案，让你逍遥法外，但你身上的恶习不改，迟早有一日，你一定会自食其果，后悔莫及的。人，只有脚踏实地做事，一辈子才能活得安稳。”
听她说地如此郑重其事，鸿天书心中愕然了半天，再一次，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暗忖道：“这女人该不会来真的吧？”
下一刻，他摇了摇头，话中带讽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一看到穷酸落魄样的人，就想义正严词地说大话，秀优越感？”
听罢，董芳英呆住，旋即脸色无比难看，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会突然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把自己的良苦用心当驴肝肺。于是不服气地道：“有钱人怎么了，我是有钱不假，但我花的都是家里的钱，一不偷二不抢，不像某些人，没钱花就动起歪脑筋。”
“对对对，你刚才提到重点上了，有钱人有钱不是自己有钱，而是家里有钱，我就说嘛，你开着宝马车，驾驶技术肯定不会差，为什么你不去做司机，去找正当职业？因为你家里有钱，有好的身世，所以没必要。对别人说三道四，董姑娘的好心，在下实在不敢恭维。”鸿天书也略带讥笑说。
“谁说我没有正当职业…”董芳英一急，突然打住，恼怒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蛮不讲理。算了，算我瞎了眼，你爱听不听，都和我没半点关系。”
鸿天书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毛说：“怎么？你生气了，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要不要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董芳英小声哼了一下：“向我道歉有什么用，忠言逆耳听不听是看你，今后的路怎么走也是看你。我最多就送你几句话，其它的就帮不上你什么了。”
鸿天书轻轻点头：“这我知道，也明白你的好意。其实，倒不是我排斥富人，富人的富贵也不是天生富贵，许多人的财富是靠上辈打拼，或者祖业继承下来的，只有先辈奋斗过，后辈才能享到福泽。从这点来看，出生富贵的人没错，穷人仇视富人，不过是祖辈差距，心理不平罢了。等过上几辈子，富人的子孙变穷，穷人的子孙变富，这种事又颠倒过来了。所谓风水轮流转嘛，谁也说不准。”
“咦，你这孩子到底是替穷人说话，还是替富人说话啊？”董芳英眨了眨美眸，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
“我两边都不帮。”鸿天书神秘一笑，身子一正，继续专心开车。
董芳英不好意思再问，悄悄掰着手指，郁闷地坐在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