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徐天盘坐在屋内床榻之上,双手掐诀,又开始了《筑道经》的修炼。
从那道场回来,他用过午膳后居然久违地感觉到了几分疲倦,于是与安六子交代几句,就在卧室内和衣而睡。待其醒来,已是戌时三刻了,天色早已漆暗下来。
一连数日的比试终于落下终幕,而对于徐天而言,此次武比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方面是显露了自己的实力,引起李家那些老家伙的注意,那一脉的人以后想要动手也得先过族规这一关。
李家天骄弟子受家族庇护,旦凡胆敢无故对其出手之人,皆需面对李家的怒火和执法长老的追杀。
另一方面,便是对李彦明受伤之事有个交代了。如今跃司韫已经身亡,下场虽说有几分凄惨,一夜之间便从天骄弟子沦为人人厌恶的邪道之人,但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想到这里,徐天从怀中取出跃司韫临死前托付给自己那几封信和那根木簪。虽说他答应了此人的请求,但谨慎之心还是要有的,自然要先将情况了解以后再说。
解开还沾有血迹锦布,灵念扫了数遍,确定无恙,便从中拿出那几封书信和木簪。
徐天点了下,一共六封信,且从这几封书信的纸张所泛颜色黄白不一,便能推断每一封写的时候并不相同,相隔有一定时间。最早的那封外嵌已然破损不堪。
他先看了看那根木簪,平平无奇,木簪一端雕着幽兰花,不过倒是在簪身处发现了三个米粒大小的字迹。
跃宁儿
徐天缓缓念出,看来这便是跃司韫口中小妹的名字了。
看了片刻,他放下木簪,拿起那六封书信,一一拆开看过。
六封信果然不是写于同一时,每封信开首都是小妹宁儿谨启,落款时间从延元九年十二月二日到延元二十年十月十三日。最后一封正是半月前刚刚留下的,笔墨尚还很新。
扫了几眼,徐天拿起最早的那一封,开始细细地读起来。
“小妹,说来惭愧,出了北辰郡遭遇山贼劫道,他们人多势重,兄长不敌,被洗劫一空。幸罢途中遇到好心之人,替兄长安排好随南下商队一同前往南武郡……”
“小妹,兄长拜入了南武郡绛云大师门下,这里很好,有很多师兄弟,师父他老人家对我非常器重,还传我毕生绝学……”
“师父他阳寿已尽,数月前仙逝了,兄长甚是悲痛。但师兄弟们居然觊觎师门掌门之位,大打出手,还联合将我逐出师门,原来这便是人世武林……”
“小妹,兄长终是吉人天相,为南武郡第一武道世家李家收为弟子,以兄长我的天资,定然会出人头地,不会给跃家丢人的……”
“兄长如今终于突破到暗劲中期了,今年李家武道大比,我定要踏入天骄之位,为跃家争气!小妹等我,等兄长成为小乘中期的武者,便可以报仇雪恨了,那一天不会远的……”
“小妹,兄长有一事本想隐瞒不说,但再三考虑,还是交代清楚……”
前五封书信都是交代跃司韫前八九年的经历,直到看到最后一封,徐天精神一振,其上提到了其与那第三脉老祖所谓的交易。
原来跃司韫渐渐明悟到即便自己武道天资过人,但武道境界不是一日而成,越到后面便越发艰难阻滞。就算以眼下他的状况,要想真正成为小乘中期的高手也至少需要十数年。而那人的境界也不可能一直是原本的小乘中期,定然会有所精进。
他怕等他真正有实力手刃仇人之时,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那人能不能活到那般久,他不确定,怕就怕等他寻到此人时他已经老死了。
近十年来,跃司韫几乎时不时会浮现那道令他咬牙切齿的身影,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耽搁时间越久,他的心便越痛,便越是狂躁痛苦。
而且,在北辰郡桃花村,还有那他牵肠挂肚的小妹在盼望着他的归来。当年那个少年在其面前夸下海口,许下誓言,十年之内定会回来为家族雪恨。可如今,一转眼便近十年了,可他还是遥遥无望。
他写下的信一封又一封,可从未曾寄出去。他心中有愧,将柔弱的小妹丢在那小山村,可自己却还是没有报仇的实力。
如此下去,恐怕真要等到几十年后才能报仇雪恨。他不愿,也不甘。他不想让那人如此便宜的死去,他要让他尝遍天下所有毒刑,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在其爹娘坟前血祭,然后一点一点耗尽生机,痛苦的死去。这样才能稍稍倾泻他彻骨的恨意,才能对黄泉之下的爹娘有个交代。
而越是急躁,他的心境便越是摇摇欲坠,有数次濒近走火入魔,内力不受控制,差点经脉爆裂而亡。
这时,李家第三脉的老祖派人找到了他。他们交给跃司韫一套名为散血大法的邪功,修炼此功后可一日千里,大大提升其实力。而且对方承诺只要他能将此功法修炼到大成,协助他们的老祖武道修炼的突破,便可全力助他提升实力,且踏入李家天骄之位。
跃司韫已然是病急乱投医了,考虑几天后心一横,便答应了下来。
这跃司韫也不愧为天骄,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将这散血大法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前些时日刚刚大成。
这散血功较为古怪,也不是谁都可以修炼的,非要根骨绝佳、心性冷漠、年纪不大之辈才能有所成。
至于每月至少一份活人的心头之血,李家第三脉的那些人自然会替他准备妥当。跃司韫虽说有时会动下恻隐之心,念及每一份浇灌的鲜血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终是被仇恨压下,再次疯狂修炼。
但跃司韫也有考虑,他知道武林之中修炼邪功之辈一旦被发觉是何等下场。所以他也近似写遗书般写下了这封信,只不过他未曾想到这一天真的会来临,而且来的如此之快。
看完全部的书信,徐天默然不语。
可谓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与徐天都无对无错,怪只怪其招惹到了徐天。不过眼下随跃司韫身亡,一切都已烟消云淡。
徐天暗叹一口气,看来日后有机会,还是替他将这些东西送到其妹手中吧,毕竟其临终前答应过的。
想到此处,徐天便找来一块新的绸布,将那锦布和其他物件一一起叠好。
说起来好笑,徐天和跃司韫二人都欲置对方于死地,可跃司韫临死之时只能拜托徐天这个原本的对手,不得不说很是无奈。
跃司韫经历过灭门之痛,从此性情大变,十几年来慢慢变得冷漠无情,平日里形单影只,出入孤身,自然没什么交心之辈了。
将东西收好后,徐天稍稍活动了下全身筋骨,自从修炼了《筑道经》以来,倒是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睡得如此深沉,一连数个时辰。
周身的灵力运转一圈,感受着那充裕的灵力,徐天暗暗感慨,开了周身一窍之后与之前相比还真是有天壤之别,不知开辟后几个穴位后灵力会浓厚到何种地步,他颇为期待。不过要想突破到此境界还要许久,恐怕没有数月甚至年许的积累都无法再突破了。
经书上所著,周身五个穴窍,一个比一个更难突破,但带来实力的变化也是数倍的提升。徐天突破第一个穴窍用了近一个半月的功夫,破二窍不知能有多快。
他腹中并无饥意,随着修为的提升,灵气辟谷的效用也越来越强。幸好他早早便与安六子交代不用替他准备晚膳,不然安六子非得等着他吃过才会去休息。
用灵念将院舍方圆十几丈一一扫过,月色微弱,草虫长鸣,四周宁静中带着几分淡然。眼下这个时辰整个李家都渐渐趋于平静,虽说许多地方仍灯火通明,但大部分人都已然入睡。
徐天灵念扫过安六子的偏房处时,安六子已趟在床榻和衣而睡了,小兽呆呆蜷缩在其一旁,似是感应到了徐天的灵念,睁开了朦胧的大眼,发觉是那熟悉、让它亲近的气息后,呜呜地低声叫唤一声,便又将头埋在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酣然入睡。
在徐天突破之后诞生出灵念之后,便能够发觉到呆呆恐怕不是普通的小兽。他用灵念扫过它时,居然感觉到了一股玄妙晦涩的力量隐藏在其体内。但他只能隐隐感觉到而已,却没有其他发现了。
徐天收回灵念,确定无异常之后,盘坐起来,继续修炼《筑道经》。
灵觉越来越敏锐后,他已然能感应到天地之间的所谓灵气了,灵念之下那是一颗颗沙粒大小的光辉。不知为何,昼日间灵气很是驳杂稀疏,只有到了夜间才能稍稍浓郁几分。所以徐天选择在夜间修炼,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渐渐地,在徐天院舍四周,似一股无形之力,将方圆十几里内的灵力疯狂地吸扯过来,随即汇入他的房间内,被徐天吞吐之间,转化为周身的灵力,慢慢凝聚锤炼,滋养穴窍。
对于房间外那颇有几分状观的景象,徐天有了灵念之后自然也发觉了,一开始还被生生吓了一大跳。随即扫过灵庭内滴溜溜旋转不止的青铜小鼎时,顿时明悟过来,八成是此物所引发的灵气异像。
看来自己能快速突破,与此鼎有莫大关系。不过也越发证明这小鼎不凡,定然是逆天之物。
至于眼下这种异像,徐天还真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理。不过他暗暗猜测其他修士应该不会来这般灵气稀薄之处,毕竟青阳城人口众多,凡尘之气颇重,除了徐天这种异数,当是不适合修炼的。不然早就会被发现了,也不会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不过猜测归猜测,徐天还是趁早将此事解决,否则早晚可能会引来事端。
徐天吐了口浊气,将脑海中的杂念摒除,再次沉浸于修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