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定睛一看,竟是到了一汪池子边,池水清澈见底,碧玉莲叶田田,仔细望望,一簇簇彩色的鱼儿游曳于其间,红的亮眼,白的纯净,金的夺目,在水中滑来游去,交相辉映。
“往远看呀。”清丽说。
霁月随声看去,落日余晖中,数只雪毛红嘴的白鹅浮于水面,羽毛在夕阳下闪闪光辉,有的昂着脖子,有的低头自赏,有的交颈相依,自在地穿梭于一片绿莲叶中,甚是悠哉。
“真是好看。”霁月终于展露笑颜,语气中也轻快了许多,道:“这样的生机盎然,看着让人神清气爽。”
“就知道你喜欢,昨儿听说这边养了白鹅,便想着必须带你来看看。”
“多谢姐姐。”霁月调皮地行个福身礼。
“就该这样,老是闷着,都不似你平日里嘻嘻哈哈,怪让人不适应呢。”
“劳姐姐挂心了。莫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就行,”清丽望向那片莲叶,道:“只差了莲花还未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呢。”
“那我们就常来看看,准能看到初开的莲花。”
“好啊。”清丽答应着。
两人赏了会儿池景,牵手绕池边逛着聊天。这片池子边是个花园,倒是从未来过,清丽说,听别的宫人说起这园子时日许久了,这几年一直荒废着,无人管理。近些时日才开始打理的,甚少有人来此。
正说着,霁月四下张望间,余光却忽见一人影闪过。
那人是谁?霁月暗想:怎么竟有些似九王爷?
还没来得及细看,忽听嘈杂声声,正与清丽对视一眼,耳边又传来一声利喝:“混账!还不说实话,给我打!”
霁月停了下来,偏头凝神倾听,那嘈杂声中还夹杂着沉闷的棍棒击打身体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哭喊声。她心下一急,正欲随声过去看,却被清丽一把拉住:“快走吧,可去不得。”
霁月纳闷道:“怎么?”
清丽附耳说道:“听这声音,怕是宫里的老宫人在用私刑教训小宫女呢。我们管不着。赶紧走吧。”
霁月被清丽拉着退了几步,踟蹰间,却转念想到方才看到的人影,略一思索,下了决心,反顿住了脚步,道:“姐姐,你我都是宫婢,想来这个正遭私刑的姐妹也如你我一样,在宫中孤苦无依。若是姐姐有难,我必拼了命去搭救。我虽没见过宫人都是如何行私刑,听这声音便知道弱小女子无法承受,怕是奔着取命来的。同是深宫沦落人,不救人一把,于心何忍?”
“这……”清丽咬着嘴唇,却不知如何是好。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霁月拿开清丽的手,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飞奔而去。
“霁月!”清丽跺跺脚,只能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眼前的景象着实令霁月吓了一跳:一个宫女伏在地上,已经是被打到爬不起来的样子,身边立着两个太监,皆是举着碗口粗的棍子,正一棍一棍地用力击打在这宫女身上。
“住手!”霁月大喊一声,冲过去护在那宫女身边,太监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得一怔,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住了。
“谁?!”粗粝略带嘶哑的声音顿喝道。
霁月这才看清,前方立着的,是一个面目凶狠甚至略带狰狞的宫女嬷嬷,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霁月。
霁月忙跪下道:“嬷嬷,奴婢只是一介小宫女。”
“小宫女?哼,”嬷嬷冷哼一声,说,“现在的也都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宫来了。也不看看我在这,竟是这么不懂规矩!”
“嬷嬷,实在是冲撞了,不是奴婢不懂规格,只是人命关天。这位姐姐无论犯了什么错,罚罚便是,也不能动用私刑这般殴打。看姐姐如此柔弱,实在是经不起。”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教我?”嬷嬷怒喝道。
“奴婢不敢。”霁月磕头道:“只是若伤了性命,宫里怕会追究,还望嬷嬷手下留情。”
嬷嬷冷笑两声,似是嘲笑霁月道:“你还真是天真,追究?她是个什么角色?会有谁追究?”
霁月沉默了一下,毅然仰头直视嬷嬷的眼神,道:“若嬷嬷实在不肯收手,那奴婢只能去求宫内娘娘。不知娘娘能不能说服嬷嬷?”
“你胆敢威胁我?”嬷嬷居然大笑几声:“哈哈哈哈!许久没见到你这样的蠢货了。”
嬷嬷步步逼近霁月身前,道:“她不是个角色,你觉得,你是哪个角色?还请娘娘?你都看到我了,你还以为你能回得去?”
嬷嬷满脸的嘲讽,极为不屑地瞥了眼面前这个稚嫩愚蠢的宫女,以为她听到自己的话会露出怯懦的神情,却没想到这宫女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坚定,居然没有害怕。
“你是哪个宫里的?”嬷嬷决定问清楚她的来头。
“别管我是哪个宫里的,”霁月迎上嬷嬷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我本是奉宫内娘娘之命办事,路过这儿,行踪是早跟娘娘汇报过的。若是嬷嬷不放我回去,娘娘等不到人,定会派人四处寻查。一路走来,许多宫人都有看见我的身影,略经打探便会得知人是在这儿失踪的。不知道,嬷嬷过来,就没有他人看到吗?”
“啪!”嬷嬷怒甩霁月一巴掌:“敢拿宫内娘娘压着我?哪个娘娘现在也救不了你!”
她抬脚狠踹霁月一脚,命令两个持棍的太监:“把这个小贱人给我一起打!狠狠地打!”
霁月被这一脚踹中腹部,一阵剧痛,她捂住肚子,支撑不了倒在地上。
持棍太监收到命令,举起棍棒。
眼见着棍棒就要砸身上,霁月紧闭双眼。
“住手!”一声浑厚的断喝之音,随之而来的是飞身踢腿带来的疾风和棍棒滚落地上的声音。
霁月一睁眼,心下瞬时定了定。果真,自己没赌错。
那人蹲下,双手扶住霁月胳膊,问道:“没事吧?”
霁月眼中闪光,感激地点点头,想牵扯起嘴角笑笑,却疼痛到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脸红肿了,回去后敷上冰块消消。”那人的声音竟比平常柔和了一些。
“你又是哪里来的?”这人背对着嬷嬷,她没看出是谁,气急败坏指使太监:“愣着干嘛?给我拿下!”
“本王你也要拿下吗?”那人直起身,转过去,依旧是冷峻的面容,声音又恢复到平日里的冷漠低沉,自带威严。
“平……平王爷?”
嬷嬷立即跪下叩首,持棍太监也趴在地上不敢吭声。
拓跋翰音调无多大变化,冷冷地问道:“嬷嬷,本王你也要拿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嬷嬷边叩头边哀求:“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到是平王爷。扰了王爷,甚是惊恐。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奴婢。”
“本王才懒得跟你们这群人计较。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在这里蝇营狗苟些什么。今日本王看见了,就绝不许你们随意夺人性命!”
嬷嬷连连道:“是,是,是这个小宫女,她……”
“闭嘴。本王说了,不想知道。夺人性命这件事,嬷嬷,你以后还是少做些。父皇向来最厌恶别人背着他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滚!本王不想再看见你们。”
嬷嬷与太监不敢违抗,磕几个头弯着腰慌忙跑走。
看到他们走了,拓跋翰复又俯身,语气温和地问道:“霁月姑娘,我扶你起来吧。”
“多谢九王爷相救。霁月没齿难忘。我倒不碍事,快去看看这位姐姐,她定是伤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