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门,许冰雾收拾鞋柜上的垃圾,快递纸箱是一定要扔的。不过,余下的那个白色礼盒,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它竟然是夹木的,只是外面裹着一层纸。这水似乎还是防水的。
她一时倒不舍得扔了,拿着它到阳台,在工具柜里翻出一袋种植土,倒进去,给它在花架上腾出一个位置,在其他爆盆的宝石花中移植出一些,将土面摆满。相信再过不久,她这里又可以多上一景。
她在阳台的小水池里洗干净手,拍了拍,心想就当这是夜离做的一件好事吧,好歹让她想起他不至于全是坏的念头。——她会感觉自己简直快要厌恶整个世界,体会不到一丝美好了。
又耽搁了一点时间,匆忙间,顺手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快九点了,她九点半有课。
匆匆回到玄关继续换鞋,背回背包,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轻易就接受了这块手表。
实在太没骨气了些。
算了,和夜离这样的人周旋,总要有些取舍的。就当是他还给她的一点利息好了。
想清楚了,她就不再纠结。收敛起心绪,下楼,搭车,上课。
这样过了五天,她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偶尔“出错”,被夜离喊去陪他吃个午饭,或者晚饭,除此之外,日子算是过得安宁。
这天星期六,她早早起床,将临摹好的碑文,以及自己早就抄好的一叠经文放进背包里,带上水和一份昨晚做好的红枣糕。
下楼打车,直奔火车站。
她要去菱城,外婆出生的城市。也是她曾住过的老家菱镇的直属城市,距离老家很近,但来回苏市就要一天了。
清晨6点12分的车票,她赶上了车,人就有些犯困,将背包抱在怀里,热好的红枣糕透过帆布在她小腹处传来绵绵暖意,让她不觉眯上眼睛,慢慢迷糊过去。
中间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恍恍惚惚到了中午,火车靠站。
她跟着人群出了月台,过了安检,火车站外天清气朗,虽然她需要赶时间,却仍选择了公交车。因为你打车说出目的地,会让人司机觉得不吉利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被任何人嫌弃。
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了近一小时,在距离西陵公墓最近的站,许冰雾下了车。
从这里到公墓,大概还有一里的距离。
墓地,永远不可能热闹,当它热闹的时候,也许你也不希望它热闹。
那大概是这世上最沉默最溢满悲伤的地方。
许冰雾找到她要找的墓碑,将东西都摆出来。
红枣糕已经凉透了,那也没有办法,她只得喃喃说了声抱歉。
又将经文点火,随后是卷成画轴的碑文。
她向外婆许女士讲述了这幅碑文的来历,希望她会喜欢。
然后她坐了下来,静静看文字让火光吞噬,而火光又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直至熄灭,她起身合十,轻轻说告辞、再见、我会好好的。
她转身,对周围的感知才一点一点回笼,发现公墓里此刻不止她一人。
有压抑的低泣声从后几排的墓碑处传来,若非现在是正午,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景,还真有几分诡谲。
她慢慢朝公墓外走去,见见看到一个蹲地的身影从墓碑后露出。
他应该是后来的,她之前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没人。
那人也听到动静,朝她看了过来。
脸上有泪痕,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的有些狼狈,但许冰雾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她的眼睛有个特点,看路不太好,看人却很牢,哪怕只是见过一面,她也能立刻从记忆中搜寻出来。
这人是张盛。
学生会的,对凌越很是崇拜。
“许同学!”张盛显然也认出了她。
他站起来,手里的冥纸甚至掉了,呐呐和她说道,“真巧,会在这里遇到许同学你。”
许冰雾虽也有惊讶,却不赞同他的话,带着沉闷驳了一句,“这里不是适合说巧的地方。”她随意朝墓碑扫了一眼,大约可见是个年轻的面孔,见张盛有些局促,她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彼时,这场相遇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涟漪。
回程的时候,她跟着公交车走了几站,中途下车,打车到火车站。若非要赶火车,她也不用如此。
回去的时候,和来时不同,她没有犯困,倒是有点饿了。红枣糕是带给外婆的,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忘了考虑午饭的问题。
火车上的食物很难吃,她没有去餐厅,只在见到卖水果的经过,买了一点蓝莓和葡萄。另外她的背包里还有几颗常备的巧克力。
简单吃过之后,她打开手机,看了一遍邮箱。里面只有一封封她未发送的信,没有来信。
小舅舅,是真的和她生气了,还是不能和她联系呢?
她有点后悔,那个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怎么不问一句小舅舅的情况。
其实今天在外婆的墓前,她问了一个问题。
外婆当初临去的时候,叮嘱她不要去找她的父母。但现在,她恐怕要食言了。
她想去,就和亦薇说的一样,起码这辈子还是想要知道生她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终究还是想要见一面的。
这和那人是好是坏无关,只是因为不想一辈子都只带着一个想象出来的影子而已。今后是恨是厌,也总要有一个明确的形象。她是这么和外婆说的。
所以她决定,她要去英国。
等到六月,放暑假的时候,她就去一趟。
出国需要哪些手续,她想到这里,在百度搜了一下。
刚刚了解完,QQ上跳出一条信息。
发信的人叫“红姐威武”,许冰雾不觉想到昨天在深色玫瑰见到的他本人,和“威武”两个字实在搭不上边。
红姐威武:小仙女,你的朋友我已经给她安排好工作了。虽然我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你放心,能帮她照应的,我一定照应。
和他联系的人一直是亦薇,许冰雾不知该如何与他多说,便只回了一个嗯和谢谢。
红姐威武:客气什么?我是愿赌服输,再说我们不也是朋友了吗?对了,你最近怎么不上游戏?
许冰雾回,没时间。
红姐威武:哦。那个,我想问一下,你师父是不是极速007?
许冰雾回一个“是”和“?”。
红姐威武:没什么,就是比较仰慕他,想和他交个朋友,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引荐一下?
许冰雾不由恍然,原来他帮亦薇也是有目的的?这样倒是更自在一点。
她没有犹豫,给他发了师父的名片。
过了一会儿,极速007发来信息。
极速007:(汗)徒儿,你怎么随便出卖师父?
许冰雾笑了一下。
一诺小仙:晚了,我从他那儿拿的好处不能收回。
极速007:(惊)收徒不慎!
玩笑过后,极速邀她上游戏。
一诺小仙:现在火车上,没有Wi-Fi。
极速007:额,那要多久?
许冰雾看了下手表,车程六个小时,不晚点的话大概要到晚上八点她才能到家。
她回了个时间。
极速007:好吧,师父等你。
许冰雾微微一笑。虽然是虚拟的,但听到有个人对她说我等你,感觉似乎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