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雾愤而出了休息室房门，听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她不由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回头，之前想逃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那两人没有跟来，她是不是可以去找人问路出去？
就这一转念间，她只觉身上一痛，整个人朝后弹去。
一只手扣住她手腕，不待她完全失去平衡，就已经被拉了回来。
许冰雾鼻子吃痛不已，抬头看去，一张湿漉漉的脸正俯看着她，眼中神色不明。
“夜离！”她惊呼，整个人被拉到了他的胸膛上。
被她撞到的人，就是夜离。
他怎么偏偏这时候游完了？
下一刻，她的手被拉高，夜离另一只手作势要来捏她的下巴，许冰雾连忙伸手挡住。
夜离也不动，任由她的手覆在他手上，却道，“叫我什么？”
许冰雾下意识皱眉，暗暗咬牙，盯着眼前的黑色浴袍衣领，挤出两个字，“……舅舅。”
夜离这才放开了她。
急忙避开两步的她没有看见，在听到她说出口时，头顶男人的嘴角勾出一个笑容，虽然浅淡，却如冰雪消融，令他整个人锐利冰冷的气质柔和了少许。
而这一幕落在追出来的秦昭眼中，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一个两人都不自觉地动作，夜离伸出手似想摸摸女孩的头发，却在半空中收了回去。
秦昭瞪大眼，差点下巴栽在地上。这是夜离吗？是他认识的那个从来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夜离吗？他也会有这种时候？那只手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在犹豫？不敢对这个女孩上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秦昭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头，他感到一阵疼痛，那是曾经被夜离用巴掌呼过，用脚踢过的地方……不，不对，准确来说，是被夜离命令手下用巴掌呼过，用脚踢过的地方……瞧，他连幼年时候的打架都不屑于自己动手，现在他那只金尊玉贵的手，居然也有怕别人嫌弃而中途收回的时候？
天啦，他应该通知谁？对了，卡洛斯，他要立刻给卡洛斯打越洋电话。
哦，电话，电话还在休息室。
秦昭飞快转身要回去，却还是没能来得及。
“秦昭。”
身后两个脚步声靠近，夜离那厮平淡得可以冻死人的语气叫出他的名字。
他只好干笑着回头，看到那女孩已经躲到了夜离身后，只露出半个肩膀和头，却是没有看他。
她不看他，秦昭却是对她好奇得很，简直快要好奇死了，尤其是注意到她一只小手居然隔着浴袍抓着夜离的手臂，而夜离竟也侧着身子，顺着她的力道任由她抓着这一幕，又令他如遭雷击。
“我警告过你什么？”
秦昭控制自己把视线收回，还是先安抚好这尊冰山再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来之前喝了点酒，走错了房间，我这就把我的东西搬到隔壁去！”
“隔壁？”两个黑西装也跟了出来，这时其中一个怀疑道，“秦公子，少爷不是说过隔壁也必须空着吗？”
“我当然知道了！”秦昭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说的就是隔壁的隔壁懂不懂？”
黑西装没话说了，秦昭火速冲进去把他换下的衣物抱了出来。
当他出来时，竟然看到夜离伸手给那女孩遮住了眼睛。
什么意思？看了他的衣服会长针眼吗？
秦昭忍不住了，一个眼神递过去。
夜离扫了他一眼。
秦昭抖了抖，抖落一地的冰渣渣，不敢再战，连忙躲去了左边第三间休息室。
“我就在外面等你。”许冰雾道。她现在对那个房间，满眼都是嫌弃。
夜离反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到里面，坐着等。”
许冰雾不动。
夜离继续低头看她，“怎么？舅舅的话不听？”
他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的？
他是她哪门子的舅舅？
许冰雾甩开他的手，率先进了门。
夜离随后进门，倒是没有再多管她，直接进了里间。
等他关上门，许冰雾才从沙发上站起。
外面的门被黑西装关上，不用看他们一定守在门外。
虽然不想呆在这里，可毕竟只能呆着了。
她无聊，只能再看起墙上的鱼。
——其实也是因为紧张，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这一看，倒有了一点新的发现。
水墙中京剧脸谱的背景上还写着一首诗，一首古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四句诗是以“二一一二”的形式等距离刻在水中墙上的，将两扇水墙又分成了四份。
虽然这首诗她会背，看到其中一句，就知道另外三句了，但还是来回走动，将四句诗都欣赏了两遍。
水中光有折射，却仍难掩这字体的飞扬洒脱，令人心折。
不知道是谁写的？许冰雾视线不由转向里间的门。
还是算了。
她压下心中的好奇，不要去问夜离这种事情。
不过……她还是拿出手机，将这四句诗拍了下来。
恰恰收好手机，夜离就出来了。
依然是一身的黑色西服——只是，许冰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
他又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在里面。
许冰雾低下头。
有一个客观事实她必须承认，夜离肤色白皙，他穿白色瞬间整个人气质一变，显得明朗许多，会令她有一种厌恶不起来的错觉。
反正她现在还处于和这种错觉的对抗当中，很不适应。
“过来。”
许冰雾被他这一声回神。
夜离已经站在门口，朝她伸出手臂。
是要她挽着他的手吗？
许冰雾很不情愿的挪步，却只攥住了他的一点衣袖。
夜离的眼从那一点衣袖滑到她脸上，许冰雾低下头，听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带着她往外走，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
走过一排休息室和泳池，穿过之前进来的水中廊桥，出了游泳馆，又是一串七转八绕的走廊，才来到电梯。这是为什么，许冰雾毫无反抗之心答应牵着夜离的原因。让她自己走，一定只会把自己绕晕，也找不到电梯在哪。
这间会所用的是包裹似的层叠建筑，就像竹笋，只是壳与壳之间多了宽长的走廊。
说起这里的走廊，也是让人头晕的原因。
会所整体有七层楼的高度，但这些走廊中间却不封楼的，直接可以看到最顶层的天花板，所以总令她想到深渊和悬崖。
站在底层就是深渊，站在最高层看到的就像悬崖。
会所里总是很安静，近于死寂的安静。
许冰雾猜想，要么就是夜离每次来都清场了，要么就是这地方的生意一点也不好。
她欣赏不来这里的品味，活脱脱一座钢铁巨林，半点生机都没有。
不过今天的那个鱼缸，是第一次见，倒是一处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