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雾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胳膊一阵酸痛，身下有些冰凉，她才发现，自己昨晚凌晨回来，就这样抱着外婆的中国结，坐在门口睡着了。
脸上干涩涩的，是泪痕。
她记得自己哭了很久，把一直以来忍着的委屈，都借着昨晚向外婆哭诉了。
“外婆，我真的受够了，我可以不再忍他了吗？”
“好吗？你答应了吧？我不读书也没关系的……好不好？”
她任由手机铃声响着，又抱住中国结，忍不住泪如泉涌。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见他？”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她当初惊慌失措过，恐惧害怕过，也拼命反抗过，终于决定忍耐，去迎合他，讨好他，和他虚与委蛇，一切都等她念完大学再说。
可是忍耐也是有底线的！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一次，她绝对不要再忍受了，绝对不要。
就算他不让她念大学，她也认了。
如果他再来逼她，她一定不会再屈服。
大不了她去报警！
就算他有权有势，可以压下警方，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可是这种事曝光出来，他也丢不起这个脸的不是吗？
许冰雾快速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发狠起来。
过去是她太懦弱了！从现在起，她什么都不怕了。
“夜离，我就算惹不起你，我也要躲得起的！”
许冰雾就是这样的女孩，一旦下定了决心，哪怕她前一秒还是一片娇弱的柳叶，下一秒她也可以强迫自己变成一把柳叶刀。
她擦擦眼泪站起来，打开手机，是亦薇打过来的电话。
她回拨过去，告诉亦薇她感冒了身体不舒服，请她替她向学校请两天假。
挂上电话，她一张俏脸含冰，冷冷翻开通讯录，点开被她备注为“路西法”的那个号码，像过去对待狄宁的无数次一样，阻止来电，拉入黑名单。还有微信也一样。
做完这些，她内心一阵畅快。
脸上泪痕未干，却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像驱走了头顶的阴霾，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轻松。
接下来两天，她把大门紧锁，在家里闭门不出。
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三，她起床准备换衣服，去学校上课。
只要夜离还没对她动手，书还是可以继续读的。多念一天是一天。
这两天，是她给自己的冷静时间。
现在，该准备出发了。
站在打开的衣柜前，她没有将手伸向衬衫和牛仔裤，而是蹲下来，翻开里面的行李箱，找出一条白色连衣裙，另外找出一个与之搭配的粉色皮质小双肩包，裙子因为久藏，早已满是皱褶，她用挂烫机烫平。
换好之后，又坐到妆镜前，给自己梳了个两侧双股拧的低马尾，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随后把妆台上的口罩统统扫进了垃圾桶，背上双肩包，出发。
十分钟后，她走进校园。
整个学校，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上课铃声响了，教授搭着教案走进来了，教室里却迟迟不能安静下来。
童丽伸手过来，想要试试她有没有发烧，被亦薇打回去了。
许冰雾便对着亦薇露齿一笑。
这下就连亦薇也有了摸她额头的冲动。
周围一片的抽气声，癫狂不止。
最后还是老教授发话，“要不我请许同学上台站到我这儿来，代替我讲课？”
众人才都按下蠢蠢欲动，勉强开始听课。
一节课完，那些被按耐下的“动”，又呈倍数增加。
“十七，你不是感冒烧坏脑子了吧？”童丽终于忍不住问。
“你不是一直期待我这么做吗？”许冰雾反问。
“可是你就这样满足了我的期待，还是让人很意外啊！你看，意外的可不止我一个。”
“我以后都这样穿，你们就习惯了。”
“真的吗？那我们学校岂不是要瘫痪了……我怀疑明天所有教授都不敢来上课了……”
听着她们的玩笑话，许冰雾但笑不语。
这些都不算什么，她真正要面对的人，还没有来呢。
下午回家的时候，她就故意没有坐公交车，故意抄近道，走那条有那盏路灯的近道。
路灯还未亮，天色还尚早，这条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第一次见面时，是她太傻太笨，还以为是巧合。
远远的，看见那盏路灯。
路灯下，果然已经停了黑色轿车，还不止一辆。和第一次遇到时一样，也是三辆。
许冰雾脚步不停，径直走过去。
身后传来开门声，一群黑西装朝她围了过来。
他们个个目不斜视，背着双手，将她围成一个圆，又想故技重施，逼她走去车里。
许冰雾心里冷笑，她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动。
这些人不敢碰到她，她不动，他们也只能围着。
两相僵持。
直到，又一个车门声传来。
许冰雾知道，是夜离走过来了。
这些人太高，她看不到他下车。
但她认得他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沉稳，不急不缓。
像对一切都成竹在胸，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逃脱他的掌控。
只有夜离，才有这样的脚步声。
黑西装全都背过身去，往外走了三步，夜离便这样闯入她视线。
他走进包围她的圈中，低头看着她，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抹不解的不耐。
“你究竟要如何？”
究竟要如何？如何才能原谅你吗？
不，你一定不是这么问的，你是在说如何才能不跟你继续闹吧？
凭什么呢？你对我做的事情罄竹难书，直到此刻还在伤害我，却至今一句抱歉都没有，凭什么我要原谅你，我要一直容忍你。
“你凭什么扔我的衣服？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许冰雾听到自己的声音，气得发抖。
然后她看见此刻夜离听了之后的眼神，冷若冰霜。
这双眼睛，还是令她很害怕。
但这一次，却不用他逼迫，而是她自己逼迫自己，不要回避他的眼睛。
目光在空中对视，她不知是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只有十秒。
手上突然一紧，夜离握住了她一只手臂。
他靠过来，靠得很近，鼻子几乎挨着了她的，说话的气息吞吐在她脸上。
他一字一字的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愿意穿我给你的，嗯？”
穿你给我的衣服？这还用问吗？
“我自己有衣服，为什么要穿你买的？”
她回这一句，他又冷默了十秒。
用寒星似的眼神看着她，像要用目光将她击穿，令她屈服。
许冰雾偏偏不想屈服。
她回视他，一刻也不眨眼。
直到他又抓住她一只手臂，将她扯进怀里，冷冷的俯视她，她才忍不住挣扎。
这挣扎当然和往日一样，毫无痕迹，她只好愤愤地抬头瞪着他。
他却在这时，忽然回答她，“因为……我要你……穿我挑选的。”
他的眼神就像野兽，燃着不知名的火。
还有这话里的停顿，仿佛都含着意味。
许冰雾听得火起，奋力要推开他，骂道，“我不是你的布偶，你想要乖乖听话的布偶，请你去找别人！”
下一秒，他几乎将她提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神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你确定？”
许冰雾忍不住咬了咬唇，却依旧倔强回视，“我确定。”
又是一阵冗长的对视。
在她以为手臂快要被他捏断了的时候，终于被放了下来。
他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眼神都要冷，他说，“随你。”
许冰雾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他手下的人也离开，车子在她面前掉头远去。
他就这样走了？
……她赢了吗？
他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吗？
